伊莱回到霍格沃茨后,汤姆便敏锐地发现对方眼中再次出现了他曾经看到过的悲伤情绪。“伊莱,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无神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伊莱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感到鼻尖一阵酸涩。
“没什么…”他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脸,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的平静。当他抬起头时,眼圈已是一圈绯红,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又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可是像这种“你怎么了”的关切询问最能够攻破防线,伊莱原本要掉不掉的眼泪在汤姆再一次的关心下变得像断线的珍珠项链一般,在重力的拉扯下一颗接一颗砸在了地上。
伊莱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胀痛得厉害,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像浸了水的油画。
他原本笔挺的脊梁一点点弯了下去,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垮了。手指徒劳地抵住紧锁的眉头,试图将那阵汹涌的酸楚逼退回去。
但最终,所有防御都土崩瓦解。一声极压抑的、近乎窒息的抽气从喉间溢出,肩膀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没有出声,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急速滑落,一滴接一滴。
汤姆本想伸手将有些摇摇欲坠的伊莱扶稳,但手刚伸出去就像是不听使唤般抚上了对方的脸庞。
伊莱被迫抬起头看向汤姆的眼睛,眼泪顺着面部线条的起伏滑落。
汤姆的手心温热,与伊莱冰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当指尖触到那些泪痕时,汤姆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从未见过伊莱如此破碎的模样。
他本想安慰伊莱几句的,但此刻他的思绪就快要被逐渐升起的兴奋所掌控。
他看见他的眼泪了。
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极为压抑的、几乎无声的啜泣。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像被风吹雨打的蝶翼。一滴泪珠溢出眼眶,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一条湿亮的痕迹,然后迟疑地悬在下颌边缘,最终跌落,碎在深色的衣料上,变成一个更深的圆点。
就是那个圆点。那个泪水晕开的、小小的、深色的圆点,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最暗处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扭曲的涟漪。
一种奇异的兴奋感猛地攫住了他,电流般窜过脊椎。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观察着那痛苦的细微表征。
他想看更多。想看那眼泪如何连成珠串,如何冲垮眼前人努力维持的平静堤坝。想看伊莱的眼眶彻底染上绯红,想听那压抑的哽咽最终变成破碎的呜咽,甚至失态的嚎啕。
这念头带着灼热的温度,野蛮地膨胀。他想用手指去接住那滴落的泪水,不是安慰,而是为了感受那微咸的湿润,甚至想用指尖用力碾过伊莱发烫的眼睑,让那泪腺分泌出更多咸涩的液体。
他想用最冰冷的语言,或者最残忍的沉默,去延长、去加剧这份脆弱。他想成为那个唯一目睹这崩溃的人,成为这脆弱展露的唯一观众和…根源。
一种近乎凌虐的欲望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叫嚣着要破笼而出。掌控、摧毁、欣赏自己的掌控与摧毁——这念头如此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腥甜味。
他的指节下意识地绷紧,微微发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的仿佛不是唾液,而是那骤然滋生的、黑暗粘稠的冲动。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门外传来几声模糊的脚步声,现实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那沸腾的邪念猛地被压回深渊。他眼底那簇幽暗的火光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他几乎是立刻垂下了眼睑,掩去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再抬眼时,目光里只剩下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距离感的关切。他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为自己刚才那片刻的精神驰骋拉开一个安全的物理空间。
“没事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平稳,甚至算得上温和,与内心那片刚刚平息的风暴截然不同。
他什么也没有做。那疯狂的念头被锁死在颅骨之内,无人知晓。他依旧是那个温和的、得体的人。只是在伊莱抬手擦拭眼泪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极其短暂地,落在对方湿润的、微微泛红的皮肤上。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
不是出于愧疚或不安,而是为了延长这份愉悦。他需要将这鲜活的画面更深地刻入记忆,留待日后独自反复回味。
此刻的克制,并非压抑,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拥有——最安全、最彻底、最不留痕迹的拥有。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满足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这无声的溃败,这晶莹的痛苦,全是他的了。
他维持着那个恰到好处的倾身姿态,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指尖正无意识地揪着衣角,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汹涌情绪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这细微的、失控的挣扎,像一枚火星,落在他心底干燥的荒原上。
他体内的某种东西苏醒了,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敏锐的感知。他能几乎“听”到伊莱的情绪崩裂的细响,像冰面下的暗流,像瓷器内部蔓延的裂纹。这声音只为他一人响起,一场无声的交响乐,他是唯一的、隐匿的听众。
他的呼吸放得更轻,更缓,生怕惊扰了这正在他眼前自然展露的脆弱美景。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不同眼泪的轨迹——有的迅疾直下,有的蜿蜒徘徊,最终都汇入衣料的深色阴影里。每一滴的陨落,都让他感受到一种近乎审美的悸动。
“需要喝点水吗?”他轻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几乎像一种抚慰的低语。但这低语里不含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冷静的、探究的意味。他想看看,这伪装的关怀能否引出更多的眼泪,或是别的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