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石蛮带来的喧嚣,并未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平息,反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扩散至皇都的各个角落。林阳的名字,在“丹道奇才”与“运气小子”之外,又增添了“战术大师”与“深藏不露”的标签,其受关注程度,已然跻身本届大会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天才之列。
夜色下的皇都,灯火璀璨,宛如白昼。相较于平民区域的喧嚣,位于皇城东侧的“流云轩”则显得清雅静谧。此处并非对外开放的酒楼,而是三皇子云天歌的私人园林别院,寻常人等根本无缘踏入。
林阳手持鎏金请柬,在一位气息内敛的侍卫引领下,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步入流云轩主厅。厅内布置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匠心。墙壁上悬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古画,角落摆放着灵气盎然的盆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有静心凝神之效的檀香。已有十数名年轻男女落座,皆是气质不凡,衣着华贵,显然都是皇都乃至天云国最顶尖的年轻才俊。
林阳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奇、审视、友善、淡漠、甚至隐含敌意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衫,与在场许多锦衣华服的青年才俊相比,显得有些朴素,但他那份经过连番大战沉淀下来的从容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林阳公子,这边请。”一位面容姣好、举止得体的侍女上前,将他引至一处靠近主位、视野极佳的位置。这个座位安排,无疑彰显了主人对他的重视。
林阳刚落座,便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来。他抬眼望去,只见斜对面坐着一名身着赤红锦袍的青年,正是炎烈。炎烈脸色阴沉,手中把玩着一个酒杯,眼神中的怨恨几乎不加掩饰。他身旁还坐着几位气息不俗的年轻人,看服饰应是烈火谷的核心弟子,皆是以不善的目光打量着林阳。
林阳面色平静,对炎烈等人择人而噬的目光恍若未见,自顾自地斟了一杯清茶,轻轻啜饮,目光则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他看到了几位在擂台上表现抢眼的天才,如那位来自北方雪原的巨斧壮汉拓跋雄,此刻正大口喝酒,声若洪钟;那位七彩羽衣的少女云萝,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还有几位气质华贵、显然是皇室子弟或顶级世家传人的年轻男女,彼此低声谈笑,气度雍容。
除了年轻天才,厅内还有几位气息渊深的中年人或老者,应是某些天才的护道者或宗门长辈,安静地坐在偏席,但他们的存在,无疑给这场宴会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三皇子殿下到!”
随着内侍一声清唱,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蟒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气质温润中带着一丝尊贵威严的青年,在几位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大厅。他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林阳身上略微停留,微微颔首示意。
此人正是宴会的主人,天云国三皇子,云天歌。
“诸位青年才俊光临寒舍,云某不胜荣幸。”云天歌走到主位前,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气场,“今日不谈国事,不论尊卑,只论风月,交流心得,诸位尽可放松。”
他举杯邀饮,众人纷纷起身回应。一杯酒下肚,场间气氛顿时活络了不少。
宴会正式开始,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更有宫廷乐师演奏着清雅乐曲。云天歌谈吐风趣,学识渊博,时而与拓跋雄讨论炼体心得,时而向云萝请教南疆风物,时而又与几位皇室子弟笑谈典故,将宴会气氛调节得恰到好处,既不让任何人感到冷落,又充分展现了其亲和力与掌控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正在进行的青年修士大会。
“林阳公子,”云天歌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林阳身上,笑容温和,“今日擂台之上,公子以巧破力,智取石蛮,着实令人惊叹。不知公子那精妙绝伦的指法,是源自青云宗传承,还是另有奇遇?”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瞬间让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包括炎烈,都死死盯着林阳。林阳那破开石蛮防御的手法,太过诡异,所有人都想知道其来历。
林阳心中早有准备,放下酒杯,从容答道:“殿下过奖了。那并非什么高深指法,只是晚辈平日喜欢钻研些杂学,对力量运转略有心得。石蛮兄的战体刚猛无俦,但刚极易折,晚辈不过是侥幸寻其气血运转的些微间隙,加以引导,取巧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一切归功于“钻研”和“取巧”,既避免了透露《玄天秘录》的核心,又符合他目前表现出来的人设——一个喜欢思考、善于发现细节的“学术型”天才。
“哦?钻研杂学,便能洞悉‘蛮王战体’的运转奥秘?林公子过谦了。”云天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道,“看来公子于丹道、阵法、乃至力量本质,皆有涉猎,可谓全才。我天云国能出公子这般人物,实乃幸事。”
他这番话,捧得很高,却也暗藏机锋,似乎在试探林阳的底细和志向。
“殿下谬赞,晚辈愧不敢当。”林阳谦逊低头,心中却是一凛。这位三皇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随和。
“哼,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一个阴冷的声音突兀响起,正是炎烈。他放下酒杯,冷笑道,“擂台搏杀,终究靠的是硬实力。投机取巧,或许能赢一时,但遇到真正的强者,必遭反噬!”
厅内气氛顿时一僵。炎烈这话,已是近乎直接的挑衅。
云天歌眉头微蹙,但并未立刻呵斥,而是看向林阳,想看他如何应对。
林阳抬眼,看向炎烈,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平和:“炎烈公子说得是。硬实力自是根本。不过,何为硬实力?是单纯的境界高低,力量强弱?还是包括了对力量的运用、时机的把握、乃至智慧的较量?若只知一味蛮干,与山中野兽何异?更何况,”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炎烈,“炎烈公子口中的‘投机取巧’,似乎连你口中的‘山中野兽’都未能拿下,反倒让其‘取巧’成功了,这又该如何解释?”
“你!”炎烈猛地站起,脸色涨红,周身火系玄力不受控制地涌动,使得周围温度骤然升高。林阳这话,不仅反驳了他,更是赤裸裸地揭了他的伤疤!
“炎烈!”云天歌声音微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是云某设宴,还请给云某一个面子。切磋交流,点到即止。”
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悄然弥漫开来,将炎烈躁动的玄力压制下去。炎烈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林阳一眼,终究不敢在三皇子面前太过放肆,悻悻坐下,但眼中的杀意却愈发浓烈。
这场小风波被云天歌轻易化解,但厅内众人看向林阳的目光又有了变化。面对炎烈的挑衅,他不卑不亢,言辞犀利,逻辑清晰,这份胆识和急智,再次让人刮目相看。
宴会继续,但气氛却微妙了许多。随后,又有几人借着讨论修炼心得的名义,或明或暗地向林阳打探其师承、丹方来源等,皆被林阳以各种圆滑的理由挡回,滴水不漏。
宴会尾声,云天歌宣布,为了助兴,他将拿出三件宝物,作为彩头,邀请在场才俊进行一场小型的“鉴宝会”。宝物被红绸覆盖,置于厅中玉台之上。
“第一件,乃是一块奇铁,疑似天外陨星核心,坚不可摧,却无人能辨其用途。”
“第二件,是一卷残破兽皮古图,年代久远,材质特殊,似乎指向某处秘境,但路线模糊难辨。”
“第三件,是一枚玉简,其中记载了一门残缺的身法玄技,虽只是玄阶中品,但据说练至大成,速度堪比地阶。”
云天歌笑道:“规则简单,诸位可上前观摩,但不可动用玄力探查。谁能说出宝物的来历、用途,或能补全古图路线、身法缺陷,便可取走对应宝物。”
众人闻言,皆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三件宝物,听起来都颇具价值,尤其是那卷古图和身法玄技。
林阳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了第二件宝物,那卷残破兽皮古图上。其材质、颜色,与他手中那张得自灰市、疑似指向黑风山脉水府的残图,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随着众人起身,走向玉台。
这场流云轩夜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而这三件作为彩头的宝物,或许又将掀起新的波澜。林阳隐隐感觉到,那张兽皮古图,很可能与他手中的残图,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今晚,他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