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
我佝偻着身子,发出沙哑而浑浊的笑声,仿佛一口陈年旧痰卡在喉咙里,随时都会断气。
浑浊的双眼扫过将我团团围住的八道身影,每一道都散发着在此界堪称顶尖的元婴境威压。
八股磅礴的气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片广场的天空都压得沉凝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凛冽杀意。
周围的乾元剑宗弟子早已远远退开,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恐惧,他们从未见过宗门内几乎所有的顶梁柱会同时现身,只为对付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白发老翁。
那股混合了八位元婴高手的灵压,对他们而言已是天塌地陷般的灾难,不少修为低微的弟子甚至已经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可这对于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连让我衣袍多晃动一下都做不到。
“阁下究竟是何人?”
为首的一名中年道人终于开口,他身穿象征宗主身份的紫色云纹道袍,面容威严,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他应该就是乾元剑宗的现任宗主了。
他盯着我,试图从我这副苍老的面容下找出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
“青云宗内,我从未听闻有阁下这样一位前辈。阁下毁我宗门长老本命法宝,又说是故人叙旧,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蕴含着法力,在广场上空回荡,试图稳定住弟子们惶恐的心神。
其余七位长老则一言不发,各自占据一个方位,法力暗涌,手中的法宝灵光吞吐不定,显然只要宗主一声令下,雷霆万钧的攻击便会瞬间将我淹没。
那个被我毁了寒螭剑的玄明长老,此刻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我,若目光能杀人,我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霸道?”
我抬起头,浑浊的眼球仿佛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最终落在了那位宗主的脸上,“昔年,尔等乾元剑宗的开派祖师,持剑问道于青云山下,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老夫不过是来讨要一笔陈年旧账,你们……便是用这般阵仗来迎接故人的么?”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丝嘲弄,一丝缅怀,以及一丝不加掩饰的失望。
我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将时间线拉到他们无法考证的“开派祖师”年代。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包括那宗主在内的几位长老,脸上都闪过一丝茫然与惊疑。
他们显然无法判断我话中的真假。
一个能追溯到自家开派祖师时代的老怪物?
而且还与祖师有过交集?
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但偏偏我刚才随手一指便毁掉元婴长老本命法宝的实力,又让他们不敢轻易将之当成疯话。
“一派胡言!”
一名脾气火爆的红脸长老厉声喝道,“我派祖师飞升已数千年,你这老匹夫休要在此装神弄鬼!我看你就是魔道派来的奸细!”
他话音未落,手中已多了一柄赤焰缭绕的长刀,刀气瞬间暴涨,周围的温度都陡然升高。
我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只是缓缓伸出一根干枯如树枝般的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并非是攻击,而仅仅是泄露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
这一丝气息,经过集心蛊的模拟与伪装,变得苍老、腐朽,却又带着一股凌驾于此界法则之上的恐怖威压。
它就像一颗即将燃尽的恒星,在熄灭前爆发出最后的璀璨,那股寂灭万物的意境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刹那间,八位元婴长老脸色剧变!
他们感受到的不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是一尊自远古苏醒,即将倾覆天地的洪荒巨兽!
那红脸长老手中的赤焰长刀发出一声哀鸣,刀身上的灵火竟瞬间熄灭,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其他人亦是心神巨震,护体灵光疯狂闪烁,如风中残烛。
他们引以为傲的元婴境修为,在这丝气息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聒噪。”
我收回手指,重新恢复了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视线越过他们,望向乾元剑宗那最高耸入云的主峰,悠悠地叹了口气。
“也罢,看来你们这些后辈,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罢了罢了,老夫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那个叫李秋玉的娃娃,与老夫有些渊源,日后,你们乾元剑宗的人,莫要再去寻她的麻烦。此事,就当是了结了你们祖师欠下的因果吧。”
此言一出,那玄明长老瞬间目眦欲裂,大喊:“你果然是魔道奸细!居然敢给魔道余孽求情!师兄,绝不能答应他!”
玄明长老那夹杂着悲愤与怨毒的嘶吼在广场上空回荡,尖锐刺耳,打破了方才因我展露气息而带来的死寂。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将我生吞活剥。
那副模样,不像是什么得道高人,反倒更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我缓缓地,用一种脖颈都快要折断的僵硬姿态,将头转向了他。
浑浊的眼球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就像神明俯瞰着一只在脚边徒劳嘶吼的蝼蚁。
我甚至没有开口,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玄明长老后续的咒骂卡在了喉咙里,他接触到我的眼神,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魔道?”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何为正,何为魔?”
我的视线从玄明苍白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元婴长老,最终落回那位面色凝重如水的宗主身上。
“在老夫眼中,只有生与死,强与弱。你们所谓的正邪之分,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我的话语很轻,却像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这些乾元剑宗高层的心头。
他们一生以正道魁首自居,斩妖除魔,维护世间秩序,这是他们道心的根基。
而我此刻,却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信念,贬低得一文不值。
那位脾气火爆的红脸长老脸上再次涨得通红,似乎想要反驳,却被宗主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那李秋玉娃娃身负血海深仇,其父乃是血煞堂堂主,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此乃事实。”
乾元剑宗宗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沉声说道。
他没有再纠结于我的身份,而是将问题拉回了事件本身,试图在道理上站住脚跟。
“我宗门将其家人诛灭,乃是替天行道。如今留下此女,已是网开一面。前辈若为她出头,岂非与魔道为伍?”
“替天行道?”
我听着这四个字,浑浊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嘴角咧开,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看起来诡异而又骇人。
“好一个替天行道。尔等祖师当年仗剑开宗,难道剑下就没有一个冤魂?这修仙之路,本就是一条踩着尸山血海向上攀爬的独木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干净了?”
我佝偻的身体微微直起了一些,一股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全场,“老夫不管什么血煞堂,也不管什么恩怨情仇。老夫只知道,那娃娃,我看上了。我的人,你们不能动。”
这番话,已经不是讲道理,而是赤裸裸的宣告。
霸道,不讲理,却又蕴含着绝对的自信。
我给过他们台阶,但他们似乎并不想下。
既然如此,那就用他们最能听懂的方式来交流。
“前辈这是要与我乾元剑宗,乃至天下正道为敌吗?!”
宗主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身为一宗之主,身后站着整个宗门,不可能被三言两语就吓退。
紫色的云纹道袍无风自动,一股锐利的剑意冲天而起,与其他七位长老的气机隐隐相连,结成一座剑阵雏形,遥遥将我锁定。天空之上,风云变色,无数剑气凭空而生,发出嗡嗡的颤鸣。
“与你为敌?”
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连串“嗬嗬”的怪笑声,“你们……也配?”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再次伸出那根干枯的手指,这一次,却不是对着虚空,而是朝着天空那座由八位元婴高手气机联合引动的剑气风暴,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华万丈的特效。
随着我手指的划动,那片凝聚了八大元婴之力的剑气风暴,就像一幅被利刃划破的画卷,从中间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所有的剑气,所有的威压,都在这一划之下,烟消云散。
天空恢复了清明,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从未出现过。
“噗!”
包括宗主在内的八位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巨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八人联手布下的气机剑阵,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随手一划就破掉了?
这已经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恐惧,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爬满了每一个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