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的嗓门穿透修复室的玻璃窗时,顾厄正用镊子夹起最后一块龙纹碎片。那些青灰色的瓷片突然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在铺着米白色软布的工作台上旋转飞舞,咔嗒咔嗒地拼出一截弯月状的尾椎轮廓。最边缘的碎片恰好卡在他左手虎口的旧伤处 —— 那是三千万年前被猎手的能量鞭划开的伤痕,至今还能隐约感受到骨骼错位的刺痛。
“小顾!你家那堆纸箱再不卖,我让收废品的老张直接上门了啊!” 王大妈拎着个印着地铁施工广告的塑料袋,迈过门槛时,围裙上沾着的面粉簌簌落在地上,“刚从菜市场回来,听卖豆腐的老李说,三号线挖出了宝贝,说是龙骨头呢!考古队的人穿着白大褂,跟电视里演的似的。” 她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透明袋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给你留的,刚出锅的桂花糖糕,知道你爱吃甜的。”
顾厄咬下一口糖糕,桂花的甜香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喉咙里泛起的硫磺味 —— 这是龙族嗅到同类气息时的本能反应。他盯着塑料袋上的挖掘机图案,履带交错的纹路突然与记忆中猎手飞船的舱门结构重叠,后腰的尾椎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生锈的铁针正往旧伤里钻。“王大妈,您说那骨头…… 长什么样?”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指尖却在不自觉地摩挲着工作台上的龙纹碎片。
异常事务管理局的监控中心里,沈砚正将施工画面放大到占据整面墙的显示屏上。考古队员戴着白手套,用软毛刷清理出的灰白色骨骼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光,断面处隐约可见金色的纤维状物质,与他藏在保险柜底层的那半片祖传龙鳞完全一致。抽屉里的青铜令牌突然发烫,雕在正面的 “猎龙” 二字像是活了过来,在他手背上烙下灼热的印记,烫得他差点打翻桌上的咖啡杯。
十五岁那年的清明,沈砚在祠堂供桌后的暗格里发现了那本牛皮日记。泛黄的纸页边缘已经发黑,先祖用狼毫笔写下的字迹却依旧清晰,记载着民国二十三年那场惨烈的猎龙行动:沈家十七人设下埋伏,在云城郊外的废弃矿洞用三岁孩童作诱饵,将一条受伤的金龙困在阵法中。日记的最后几页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先祖用近乎狂热的语气写道:“龙血溅在护心镜上,竟能驱邪避秽,此等神物,当为沈家世代所有…… 矿洞深处似有龙吟,恐是同类,当早日除之。”
“沈队,需要通知行动组吗?” 实习生小李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屏幕里,顾厄正站在修复室的窗前望着施工方向,脖颈处的皮肤泛起淡淡的金纹,像有无数细小的鳞片要冲破皮肤。沈砚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那个总是板着脸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紧握的拳头里攥着半片金色的龙鳞,鳞面上沾着的人类发丝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直到多年后在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档案室,他才在一张老照片里认出,那是二十年前被虚空爪牙袭击的幼儿园门口的地砖纹路。
深夜十一点,顾厄翻过施工场地外围那道三米高的蓝色挡板,铁网划破了他的袖口,露出小臂上交错的疤痕 —— 那些都是三千万年前与猎手战斗时留下的。后腰的尾椎骨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着碎玻璃,王大妈塞给他的煮鸡蛋在口袋里硌着腰,蛋壳裂开的纹路与记忆中龙骨断裂的痕迹惊人地吻合。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亮着一盏孤灯,那截三米长的骨骼被粗铁链固定在钢架上,表面渗出的银白色粘液在灯光下缓缓流动,散发出熟悉的龙族血腥味,闻起来像是混合了硫磺与海盐的气息。
“原来你在这里。” 顾厄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冰凉的骨头上。三千万年前被猎手围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能量鞭抽断尾椎时的剧痛让他差点昏厥,金色的血珠在星空中凝固成流星,还有坠入地球大气层时,这片骨骼从身体脱落的失重感,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他咬破指尖,金色的精血滴落在骨骼断面,接触的刹那,整截龙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表面的暗纹如活物般蠕动,与他脖颈处的鳞纹产生共鸣,在工棚里交织成一张金色的光网。
工棚外的阴影里,老李师傅拄着拐杖假装遛弯,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早就凉透了。他看着工棚里炸开的金光,想起年轻时地质队的老队长说过的话:“云城地下埋着条金龙,护着咱们这方水土呢。当年我跟着队里勘探,看到过地下河的石头上有龙爪印,跟脸盆似的大。” 拐杖头在地面轻轻敲击,发出三长两短的信号 —— 这是他和沈砚早就约定好的 “安全” 暗号,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说明顾厄没有暴露身份。
监控屏幕前,沈砚的手指悬在红色警报按钮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当看到顾厄用精血安抚龙骨,而不是像家族日记里记载的那样趁机吸收能量时,他突然将青铜令牌扔在桌上。令牌与桌面碰撞的瞬间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折叠的羊皮地图,安福里小区的位置被朱砂圈住,旁边用小楷写着 “龙巢遗迹,守护优先”—— 那字迹与父亲日记末尾的批注一模一样,连墨水晕开的痕迹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