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灯会里的影子与藏不住的心跳
傍晚的风带着点江面上的潮气，吹得路边的灯笼轻轻摇晃。李悠然手里举着刚买的兔子灯，竹骨糊着半透明的红纱，烛火在里面明明灭灭，把她的脸颊映得红扑扑的。海生跟在她身边，手里拎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桂花糕和酸梅汤——李悠然说看灯会走久了会渴，特意拉着他绕到巷尾的老字号买的。
“你看前面那个灯谜！”李悠然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挂在柳树下的纸条，兔子灯的光晕在她眼里晃出细碎的光，“‘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这是什么呀？”
海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纸条上的字迹秀气，墨迹被风吹得微微发颤。他想了想，刚要开口，就被李悠然捂住了嘴：“不许说！让我再想想！”她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兔子灯的提杆，“水里过日子……是不是青蛙？对不对？青蛙小时候是蝌蚪，穿黑衣，长大了变绿袍！”
她兴奋地跑去报答案，守灯谜的老爷爷笑着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小香囊：“小姑娘真聪明，这个是艾草香囊，驱虫的。”
李悠然举着香囊跑回来，献宝似的递到海生面前：“你闻闻，有股清香味呢！”香囊是粉缎子做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荷花，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可爱。
海生凑过去闻了闻，艾草的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让人心里发痒。“嗯，好闻。”他接过香囊，小心地放进自己口袋里，“给我了？”
“当然啦，”李悠然扬了扬下巴，又指向另一个灯笼，“走，去那边看看！那个灯笼上画的是嫦娥奔月呢，真好看。”
江岸边的灯会上挤挤挨挨都是人，挂在栏杆上的灯笼连成一片，红的、黄的、粉的，像落了满地的星星。卖糖画的小贩支着铜锅，糖浆在石板上画出龙凤的形状，引得小孩们围着叫好；穿汉服的姑娘们提着宫灯走过，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脂粉香；还有吹糖人的、套圈的、卖风车的，吆喝声和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一锅煮沸的甜汤。
“我要吃糖画！”李悠然拽着海生往糖画摊挤，眼睛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糖浆，“要个小兔子的！跟我的兔子灯配一对！”
做糖画的师傅是个络腮胡大叔，手腕一抖，琥珀色的糖浆就在青石板上蜿蜒游走，不过片刻，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就成型了，师傅用竹签一挑，递过来：“小姑娘真有眼光，这兔子我画了二十年，就数今天这个最精神。”
李悠然举着糖兔，先凑到嘴边舔了一下，糖浆的甜混着焦糖的香，让她眯起了眼睛：“好吃！海生你尝尝？”她举着糖兔递到他嘴边，眼神亮晶晶的。
海生咬了一小口，甜意瞬间在舌尖炸开，还带着点温热。“嗯，甜的。”他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糖渍，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李悠然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转身假装看别处，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那边有套圈！”她指着不远处的摊位，转移话题，“我们去套那个小熊玩偶！我上次跟我弟来，套了三次都没套中，今天一定要赢回来！”
套圈摊前摆着不少小玩意儿，毛绒熊、玻璃珠、陶瓷小人，最远的位置放着个半人高的大熊，棕色的绒毛在灯光下显得软乎乎的。老板笑着递过来十个竹圈：“五块钱十个圈，套中哪个拿哪个！”
李悠然接过圈，屏住呼吸往大熊那边扔，圈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眼看要套中熊的脖子，却在落地前歪了一下，滚到了一边。“哎呀！”她跺了跺脚，又扔出一个，还是差一点。
海生站在旁边看着，接过她手里剩下的圈：“我试试。”他瞄准大熊，手腕轻轻一扬，竹圈“嗖”地飞出去，不偏不倚套在了熊的脖子上。
“哇！中了！”李悠然跳起来抱住他的胳膊，眼睛瞪得圆圆的，“海生你太厉害了！比我弟厉害一百倍！”
老板笑着把大熊递过来：“小伙子好准头！这熊归你了。”海生接过熊，它比李悠然还高半个头，抱在怀里像堆了团云。
“给你。”海生把熊塞到李悠然怀里，她抱着大熊，脸都被埋在了绒毛里，只露出双弯成月牙的眼睛：“谢谢！这熊跟你一样，看起来呆呆的，真可爱。”
两人抱着大熊继续往前走，李悠然时不时用脸蹭蹭熊的耳朵，像在跟它说话。海生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怀里的纸袋子沉了些——刚才买桂花糕的时候，老板娘说“年轻人谈恋爱就是甜”，非要多送他一盒杏仁酥，现在那盒子硌得他手心发烫。
“累了吗？”他问，“那边有石凳，要不要坐会儿？”
李悠然点点头，跟着他走到江边的石凳旁坐下。江面上飘着不少莲花灯，烛光在水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远处的桥洞下传来歌手弹吉他的声音，唱着首软绵绵的情歌。
海生打开纸袋子，把酸梅汤递给她：“喝点水，解腻。”酸梅汤装在粗陶碗里，上面还浮着片薄荷叶，喝一口，酸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让人叹气。
“你也喝。”李悠然把自己的碗递到他嘴边，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着喝了一口，碗沿碰到她刚才喝过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
“这个桂花糕你尝尝，”李悠然拿起一块递给他，“里面有核桃碎，不腻。”桂花糕是粉白色的，上面撒着层金黄的桂花，咬一口，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的甜香，还有核桃的脆，口感层层叠叠。
“好吃。”海生含糊地说，看见她嘴角沾了点桂花碎，忍不住又伸手替她擦掉，这次李悠然没躲，只是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扫过他的指尖。
“海生，”她忽然轻声说，“今天复查通过，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嗯。”海生点头，“比赢了套圈还开心。”
李悠然笑了，肩膀轻轻靠过来，抵着他的胳膊：“我也是。刚开始医生说你恢复得慢的时候，我天天跟我妈念叨，她都嫌我烦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的灯，“我就怕……怕你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跑，不能陪我去爬山，不能……”
“能的。”海生打断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星星，“以后你想去爬山，我陪你；想去看海，我也陪你。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比正常人还结实。”
李悠然的眼睛慢慢湿了，她把脸埋进大熊的绒毛里，闷闷地说：“那你不许反悔。”
“不反悔。”海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李悠然也伸出手，指尖勾在一起，她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带着点粉色的指甲油，蹭得他心头发痒。“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人一起念着，声音被风吹得飘向江面，和着远处的歌声，像个温柔的誓言。
坐了一会儿，李悠然忽然站起来，指着江面上的莲花灯：“我们也放个灯吧？听说在这里放灯许愿很灵的。”
卖莲花灯的老婆婆递过来两个纸灯，灯架是细竹扎的，上面糊着粉纸，画着并蒂莲。“姑娘小伙儿，写上心愿吧，这灯能漂到江中心呢。”老婆婆笑着递过笔。
李悠然接过笔，低头在灯上写字，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海生看着她的侧脸，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他也拿起笔，想了想，写下“愿她永远笑”几个字。
“不许偷看！”李悠然发现他在看，赶紧把灯捂起来，“写完才能看。”
两人把蜡烛放进灯里，点燃后，小心地放进江里。莲花灯顺着水流慢慢漂远，李悠然的灯和海生的灯挨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着的水鸟。
“你写了什么？”李悠然问，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不告诉你。”海生笑着摇头，“说了就不灵了。”
“小气鬼。”李悠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我写的是……希望海生长命百岁，天天开心。”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却像羽毛似的轻轻落在海生心上。
他忽然想起口袋里的项链，早上没好意思给她戴上，现在趁着灯光昏暗，或许……他刚想掏出来，就被李悠然拽着往人群里跑：“快看！放烟花了！”
天空“嘭”地绽开一朵烟花，金色的光瞬间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李悠然仰起的脸，她的眼睛里落满了星火，比烟花还要亮。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红的、绿的、紫的，在天上炸开，像无数碎钻撒在了黑丝绒上。
人群里响起阵阵欢呼，李悠然也跟着拍手，忽然转头对他说：“海生，你看！那朵像不像？”
海生没看烟花，他在看她。看她被烟花映红的脸颊，看她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看她眼里跳动的光。他忽然觉得，所有的康复、所有的等待，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身边有她，眼前有光，心里有甜。
他悄悄掏出项链盒子，在烟花再次炸开的瞬间，轻轻打开。银色的星星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李悠然注意到他手里的盒子，愣住了：“这是……”
“早上给你的，忘了给你戴上。”海生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拿起项链，“我帮你戴上吧？”
李悠然点点头，微微低下头，长发滑到一边，露出纤细的脖颈。海生的手指有些抖，项链的搭扣好几次都没扣上，烟花在头顶一朵接一朵地开，照亮他泛红的耳根。
“笨手笨脚的。”李悠然笑着，自己抬手接过项链，利落地扣好，星星吊坠落在她锁骨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好看吗？”她抬头问，眼睛亮晶晶的。
“好看。”海生的声音有点哑，他伸手，轻轻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比烟花还好看。”
烟花还在继续，江面上的莲花灯越漂越远，岸边的灯笼像条长长的火龙。李悠然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次不像中午那么快，带着点犹豫，却很轻，很软，像落在脸上。
“海生，”她小声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海生的心跳瞬间像烟花一样炸开了，他把她往怀里拉了拉，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我也是。”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从第一次在医院看见你，就有点喜欢了。”
李悠然的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了，声音像含着糖：“那我们……现在是谈恋爱了吗？”
“嗯。”海生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是了。”
天上的烟花正好又炸开一朵大的，金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旁边卖桂花糕的老板娘看着他们，笑着对身边的老伴说：“你看这俩孩子，真好。”
老伴点点头，往炉子里添了块炭：“可不是嘛，甜得跟刚出锅的桂花糕似的。”
海生低头，看见李悠然抱着大熊，脖子上的星星吊坠闪着光，忽然觉得，所谓的“康复”，从来都不只是身体的痊愈。当心里住进一个人，连空气都会变成甜的，连等待都变得值得，连往后的日子，都像被烟花照亮的夜空，亮堂堂、暖融融的，全是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