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顾念秋的房间,将她的房门轻轻带上。
一瞬间,狭长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里混合着船舱内恒温系统送出的微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林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吃饭吧,都饿了。”
他转身走向二楼的露台餐厅,步伐一如既往地沉稳。
顾知夏跟在他身后,高跟军靴踩在合金地板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脚步有些不易察觉的迟疑。
露台的合金餐桌上,摆着两个盘子。
盘子里盛着金灿灿的蛋炒饭。
米粒和打散的鸡蛋碎均匀地混合在一起,还点缀着一些切得有些大小不一的绿色葱花,卖相倒是不错。
但只要凑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极淡的焦糊味,仔细看还能发现不少米粒的边缘带着焦黑的颜色,明显是这位S级武器大师在与厨房的战斗中,没能完美地控制住火候。
林默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勺子,像是没看到那些瑕疵一般,面不改色地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顾知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膝盖上,身体绷得笔直,平日里握枪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
那双总是带着冰冷和锐利的丹凤眼,此刻却不受控制地紧紧盯着林默的脸,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等待着审判。
“……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确定。
林默认真地咀嚼了几下,然后点了点头。
“能吃。比我预想中的好吃。”
顾知夏瞬间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说一般般。”
“好吃是好吃。”林默又舀了一大勺,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的口吻说道:“盐放得也正好。但肯定比不上念秋做的,没有bUFF加成。”
“你!”顾知夏被他这句话噎得死死的,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当然知道比不上妹妹,可从他嘴里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里堵得慌。
她低下头,也拿起勺子,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开始有些赌气地往嘴里扒饭。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经历了昨晚的守夜,加上今天上午那场血腥、残酷的战斗,他们的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到了极限。
饥饿感如同迟来的潮水般汹涌而来。
一盘看起来有些失败的蛋炒饭,此刻在两人嘴里却成了无上的美味。
很快,两个盘子都见了底,连一点米粒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身体的疲惫感被驱散了不少,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却依旧沉甸甸地压着,让人喘不过气。
顾知夏放下了勺子,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林默。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愧疚,还有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慌乱。
“今天……谢谢你。”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一丝沙哑。“在那种情况下,你把我妹妹保护得很好。”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有。”林默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神情却严肃了起来。“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且,反而是我觉得,我之前的判断有些失误。”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倒映着窗外深蓝色的海面。“是我们太急了。如果我们不那么着急登岛,先利用自然选择号的升级优势,在海上多发育一段时间,也许今天的情况会完全不同。”
他总结道:“我们还是不够强大。”
顾知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个男人,明明拥有着神级的战舰,拥有着能瞬间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却始终保持着近乎苛刻的清醒和警惕。
她心中的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举动。
她猛地伸出手,越过餐桌,一把抓住了林默放在桌上的手。
她的手很凉,因为紧张和后怕,还在微微发抖。
“我……可以提一个任性的要求吗?”
林默的身体僵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心里的冷汗,和那份压抑不住的、从指尖传来的颤抖。他看着她那双已经泛红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可以。”
得到了他的允许,顾知夏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近乎是哀求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什么意外……死了……”
“你一定要保护好念秋!求你了……一定要!”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哭腔,抓着他的手也越收越紧,指节都已发白。这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托付。
林默看着她这副几近崩溃的模样,没有再说什么“不会有事的”之类的空洞安慰。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都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顺势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啊!”顾知夏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坚实宽阔的胸膛。一股浓烈的、独属于男人的、混合着淡淡汗味和硝烟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放心吧。”
林默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震得她耳膜阵阵发麻。
“还是那句话。”
“你们两个,我都打算保护好。”
“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知夏心中那道用高傲、冷漠和逞强筑起的堤坝。
所有的恐惧,自责,后怕,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哇——”
她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地埋在林默坚实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今天这场战斗,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怕的不是死亡。
她怕的是,自己死后,那个单纯善良的妹妹,会落到陈风那种人渣的手里。
一想到陈风那些污秽不堪,要将她们姐妹当作战利品玩弄的疯言疯语,她的心就像被无数把钝刀子反复切割一样,痛得无法呼吸。
那种眼睁睁看着妹妹受伤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对未来的绝望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现在,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承诺。
一个让她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的承诺。
宽阔的露台餐厅里,只剩下她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默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蕾丝睡裙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顾念秋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在露台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姐姐?”
“默哥哥?”
“你们在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