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达初的狐火化作利爪,堪堪劈在触手上,吸盘被火焰烧得“滋滋”作响,喷出墨绿色的汁液,溅在地上蚀出一个个深坑。小海吓得连滚带爬躲开,劈鱼刀在慌乱中插进石缝,刀柄还在剧烈颤动——刚才那瞬间,他清楚看见触手顶端的眼睛眨了一下,瞳孔里映出张扭曲的脸,正是昨晚被海煞母拖进海里的渔夫老王。
“是老王!”小海声音发颤,指着那只眼睛,“它把老王的魂锁在触手里了!”
阿秀的疤痕烫得像块烙铁,她盯着溶洞深处的黑色漩涡,那里的水面不断隆起,隐约有无数只眼睛在漩涡里沉浮,每只眼睛都属于望海镇失踪的渔民。“不止老王,”她声音发紧,金红火焰在掌心凝成盾牌,“海煞母的残躯和锁魂礁的怨气缠在一起,变成了‘万眼煞’,这些触手是它的‘线’,每只眼睛都是个被缚的魂魄!”
话音未落,漩涡里突然钻出数十条触手,每条顶端都嵌着只眼睛,瞳孔里的人脸表情各异,有哭有笑,有惊恐有麻木,像无数面扭曲的镜子,照着四人的脸。最前面那条触手顶端的眼睛突然流下血泪,瞳孔里的老王对着小海张开嘴,无声地喊着“救我”,触手却带着腥风卷向小海的脖子。
“别信它!”毛小方的桃木剑及时斩断触手,断裂处喷出的墨绿色汁液在空中凝成只小眼睛,落地后竟开始蠕动,像颗活的虫卵,“这是万眼煞的幻术,它在借死者的脸勾我们的同情心!”
被斩断的触手在地上抽搐,顶端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化作滩黑泥。可漩涡里的触手却越来越多,像无数条毒蛇钻出洞穴,将溶洞中央的青铜棺围在中间,吸盘“吧嗒吧嗒”地吸着棺盖,竟想把骨师的棺材拖进水里。
“它要借骨师的煞气壮大自己!”达初的狐火在周身凝成屏障,蓝焰映得那些眼睛泛出诡异的红光,“阿秀,用玉佩的力量烧断它的根!”
阿秀握紧母亲留下的玉佩,绿光与金红火焰交织,化作把长弓。她瞄准漩涡中心,火焰箭“嗖”地射出,却在触到水面的瞬间被无数只眼睛同时盯住——那些眼睛里的人脸突然齐齐转向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火焰箭竟在半空停滞,被无形的怨气冻住。
“好强的怨力!”阿秀闷哼一声,手臂被震得发麻,“这些渔民死时带着执念,万眼煞把执念凝成了‘怨墙’!”
小海终于拔回劈鱼刀,刀刃上还沾着墨绿色的汁液,他看着被触手围住的青铜棺,突然灵机一动:“师父,骨师的棺材不是刻着反咒吗?能不能用反咒引这些怨力反过来咬它?”
毛小方眼睛一亮:“对!以怨制怨!”他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点在桃木剑上,剑刃瞬间亮起红光,“阿秀,借你的火融开棺盖!达初,护住我们!”
达初的狐火暴涨,在三人周围燃成个巨大的火球,触手撞在火球上纷纷被烧成灰烬,却总有新的触手从漩涡里钻出,像永远填不满的黑洞。阿秀的火焰剑顺着棺盖缝隙往里钻,金红火焰烧得青铜棺“噼啪”作响,棺盖终于被融开条缝,里面立刻涌出股浓郁的黑气——是骨师残留的煞力。
“就是现在!”毛小方的桃木剑带着血符,狠狠插进那条缝里,“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破!”
红光顺着剑刃灌入棺材,骨师的反咒突然被激活,棺身上的纹路亮起黑红相间的光,与漩涡里的怨力产生剧烈共鸣。万眼煞的触手突然失控,纷纷调转方向,对着漩涡中心疯狂抽打,顶端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泪,瞳孔里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嘶吼。
“有效!”小海举着劈鱼刀,对着最近的一条触手狠狠劈下,“让你再害人!”刀身砍在触手上,这次没有被腐蚀,反而溅起串火花——反咒的力量果然削弱了万眼煞的煞气。
可就在这时,漩涡中心突然浮出张巨大的脸,由无数只眼睛拼凑而成,眼白是暗紫色的,瞳孔漆黑一片,正死死盯着青铜棺,发出震耳的咆哮。万眼煞的触手突然全部绷紧,像拉满的弓弦,顶端的眼睛同时看向阿秀,瞳孔里的人脸变成了同一个人——穿着嫁衣的女人,正是阿秀的母亲。
“阿秀……救我……”
母亲的声音从无数只眼睛里传出,带着哭腔,听得阿秀心脏都在抽痛。她的火焰剑突然颤抖,金红火焰黯淡下去,连玉佩的绿光都变得微弱。
“阿秀!别被它骗了!”达初抓住她的手腕,狐火烫得她一个激灵,“那不是你娘!是万眼煞借你娘的样子勾你的魂!”
阿秀猛地回神,看着那些眼睛里母亲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温柔而坚定,绝不是眼前这种充满怨毒的模样。“你不是我娘!”她的火焰剑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烈,“我娘的魂早就解脱了,轮不到你这怪物冒充!”
金红火焰裹着绿光,狠狠劈向那张巨脸。无数只眼睛在火焰中爆碎,发出凄厉的惨叫,万眼煞的触手突然开始腐烂,顶端的眼睛纷纷脱落,掉进水里激起无数黑泡。漩涡中心的巨脸渐渐瓦解,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血肉,是团由无数根渔民头发缠成的黑球,球心嵌着颗巨大的眼球,正是万眼煞的本体。
“吼——”
黑球突然炸开,无数根头发像针一样射向四人。毛小方的桃木剑舞成道红光,将头发纷纷挡开,却见那些头发落地后竟扎根发芽,长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藤蔓上结满了小小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们。
“它要把整个溶洞都变成它的巢!”毛小方大喊,“快毁掉那颗眼球!”
阿秀的火焰剑与达初的狐火同时冲向黑球中心,金红与幽蓝的火焰交织成条火龙,狠狠撞在那颗巨大的眼球上。眼球“嘭”地炸开,墨绿色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藤蔓瞬间枯萎,万眼煞的触手全部瘫软,掉进水里化作黑泥。
漩涡渐渐平息,溶洞里的水面恢复平静,只剩下青铜棺静静地躺在中央,棺盖的缝隙里还在渗出淡淡的黑气。小海瘫坐在地上,看着水面漂浮的眼睛残骸,突然放声大哭:“老王他们……是不是真的没了?”
阿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玉佩的绿光洒在水面上,那些眼睛残骸突然化作点点星光,往溶洞外飘去。“他们解脱了,”她轻声说,“去该去的地方了。”
达初望着青铜棺,眉头紧锁:“骨师的煞力被万眼煞引出来不少,这棺材怕是不能留了。”
毛小方点头,桃木剑指向棺身:“烧了吧,省得再惹麻烦。”
金红火焰与狐火同时涌向青铜棺,火焰中传来骨师不甘的嘶吼,却很快被火焰吞没。棺材在烈火中渐渐融化,最后化作滩青铜水,渗入溶洞的泥土里,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当天亮的第一缕光透过礁石缝照进溶洞时,四人并肩走出锁魂礁。望海镇的渔民正在滩涂祭拜,看到他们出来,纷纷跪地磕头,感谢他们除掉了海煞。阿秀望着平静的海面,手里的玉佩微微发烫——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远处的海平线上,一艘挂着黑帆的船正缓缓驶来,帆上的图案,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达初握紧阿秀的手,狐耳在风中动了动:“看来,又有新麻烦了。”
阿秀回握住他的手,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坚定:“怕吗?”
达初笑了,蓝焰在指尖轻轻跳动:“有你在,不怕。”
小海扛着修好的劈鱼刀,凑过来插了句:“加我一个!再大的麻烦,咱四个也能劈开!”
毛小方捋了捋胡须,桃木剑在阳光下闪着红光:“走吧,路还长着呢。”
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滩涂的泥地上,只留下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就被涨潮的海水抚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枚玉佩的绿光,还在阿秀的掌心闪烁,像颗永不熄灭的星,照亮着他们前方的路。
晨雾未散,望海镇的滩涂还浸在咸腥的水汽里,阿秀掌心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她抬头望向海天相接处,那艘挂着黑帆的船已近在咫尺,帆布上的独眼图案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只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窥视着海岸线。
“那船不对劲。”达初的狐火在指尖不安地跳动,蓝焰映得他瞳孔发蓝,“帆布上的眼睛……在动。”
众人定睛细看,果然见那独眼图案的瞳孔竟缓缓转动,最后死死锁定在他们身上。海浪突然变得狂暴,拍打着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滩涂的积水里冒出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像水草般缠绕住四人的脚踝,往深海方向拖拽。
“是万眼煞的余孽!”毛小方的桃木剑插进泥地,红光顺着剑刃蔓延,逼退了那些触手,“它没彻底死透,附在那艘黑帆船上了!”
小海挥刀斩断缠向小腿的触手,刀刃上沾着的墨绿汁液突然冒烟,一股恶臭袭来:“这玩意儿比昨天的更邪门!你们看船舷——”
众人望去,只见黑帆船的船舷上趴着无数具半腐的尸体,都是望海镇失踪的渔民,他们的眼睛被挖去,空洞的眼眶里渗出黑血,顺着船身流下,在海面上晕开一条条毒雾带。更骇人的是船桅杆,竟用数不清的脊椎骨串联而成,顶端缠着圈断裂的锁链,链环上还挂着风干的人皮。
“它在收集尸骸筑船!”阿秀的火焰剑暴涨,金红光芒刺破晨雾,“那些渔民的魂魄被锁在尸体里,成了它的‘压舱石’!”
黑帆船突然加速,船头撞碎浪花,露出船首像——那是颗巨大的颅骨,眼窝里嵌着两颗发光的绿珠,正射出两道光柱,扫向滩涂。被光柱扫过的地方,沙砾瞬间变黑,礁石崩解成粉末。
“躲!”达初拽着阿秀翻滚躲开,光柱擦着他们的衣角过去,身后的礁石“轰”地炸成碎石。他的狐尾炸开成九道残影,每道影子都拿着迷你版的火焰刀,齐齐砍向追来的触手,“阿秀,用玉佩的光!它怕这个!”
阿秀立刻握紧玉佩,绿光如涟漪扩散,那些靠近的触手碰到绿光就像被泼了硫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蜷缩成一团。但黑帆船上的独眼图案突然张大,喷出股黑烟,烟里裹着无数只飞虫,每只虫翅上都印着只眼睛,扑向四人时发出细碎的尖叫,像无数根针钻进耳朵。
“是骨笛!”毛小方突然大喊,“骨师当年留了支骨笛,说能镇魂!小海,你爷爷的渔具箱里是不是有支刻着鱼纹的笛子?”
小海一愣,随即点头:“有!我爹说那是爷爷从沉船里捞的,吹起来跟鬼哭似的!”他转身就往镇里跑,脚踝的触手却突然收紧,拖得他一个趔趄。
“我去帮他!”达初的身影化作道蓝光,狐火燃成火炬,烧断触手的同时抱起小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镇口方向。
滩涂只剩阿秀和毛小方,黑帆船的光柱再次扫来,毛小方用桃木剑撑起红光屏障,剑身上的符文剧烈闪烁:“阿秀,记住骨师的话——骨笛响,怨魂醒,邪祟惊!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千万别松玉佩!”
阿秀刚点头,就见黑帆船的颅骨船首像突然张开嘴,吐出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海水、礁石甚至雾气都吸了进去。她的脚被一股巨力拉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漩涡滑去,掌心的玉佩却突然发烫,绿光凝成面盾牌,将吸力挡在外面。
“就是现在!”毛小方突然将桃木剑抛向空中,剑身在雾中化作千百道红光,每道红光都钉住一只飞虫,“念镇魂咒!”
阿秀张口欲念,却见漩涡中心浮出张脸——是她母亲的脸,正对着她流泪:“阿秀,过来,娘带你回家……”
“你不是我娘!”阿秀的火焰剑刺穿那张脸,金红火焰烧得它发出惨叫,“我娘的眼泪是暖的,你的是冰的!”
就在这时,镇口传来笛声——不是悠扬的调子,而是尖锐、凄厉、像无数冤魂在哭嚎的声响,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又充满力量。黑帆船的独眼图案突然剧烈颤抖,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那些趴在船舷的尸体纷纷坠落,掉进漩涡里化作黑烟。
“成了!”毛小方大喊,“小海他们来了!”
阿秀抬头,看见达初抱着小海奔来,小海手里的骨笛正发出红光,笛身上的鱼纹活了过来,在雾中游动。达初的狐火与笛声共鸣,蓝焰化作巨狼形态,扑向黑帆船的桅杆。
“吹!往死里吹!”达初的吼声带着狼啸般的野性,巨狼的利爪撕开帆布,独眼图案在笛声中渗出黑血。
小海涨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吹奏,骨笛声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海浪的咆哮。黑帆船开始崩裂,脊椎骨桅杆“咔嚓”断裂,漩涡急剧收缩,最后“嘭”地炸开,无数黑虫、碎骨和腐肉漫天飞溅。
阿秀的玉佩绿光暴涨,将所有飞溅物挡在外面。她看着黑帆船在笛声中四分五裂,那些被囚禁的渔民魂魄化作光点,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去,突然明白骨师的话——所谓镇魂,不是镇压,是唤醒。唤醒那些被遗忘的冤屈,让它们带着力量,撕碎黑暗。
当第一缕阳光彻底驱散晨雾时,黑帆船已化作滩涂的一堆碎木,骨笛的余音在海面上回荡,带着种苍凉的平静。小海瘫坐在地,手里的骨笛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笛尾刻的“安”字却异常清晰。
达初舔了舔爪子上的黑血,变回人形笑道:“搞定?”
毛小方捡起块船板,上面还嵌着颗破碎的绿珠:“只是暂时的。”他看向深海,“这玩意儿的根,在更深的地方。”
阿秀握紧发烫的玉佩,指尖触到笛身的裂纹,突然明白——有些战斗,不是为了结束,是为了让更多人记得,为什么而战。
骨笛的余音在海面上荡开最后一圈涟漪时,滩涂的沙子突然开始往下陷。阿秀脚腕一沉,低头看见自己半个小腿已陷进黑色的淤泥里,那淤泥像活物般蠕动着,散发出腐烂的海藻味。
“小心!”达初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狐火顺着手臂烧向淤泥,“滋啦”一声,淤泥冒出黑烟,松开了纠缠的力道。小海瘫在旁边,手里的骨笛裂纹越来越多,红光渐渐黯淡,他喘着粗气骂道:“这破笛子,差点把我肺吹出来……”
毛小方蹲下身,用桃木剑戳了戳下陷的地方,剑刃刚碰到淤泥就被一股力道往下拽,他猛地拔剑,带出一串黑色的发丝——那些发丝缠在剑身上,像水草般疯狂扭动,末端还粘着指甲盖大小的碎骨。
“是海眼。”毛小方的声音沉了下去,“万眼煞把根扎在这下面,刚才的黑帆船只是它的‘壳’。”
阿秀低头看向脚下,淤泥下陷的范围越来越大,隐约能看见底下翻滚的黑水,像只睁开的巨眼,正缓缓眨动。她掌心的玉佩突然变得冰凉,绿光凝成细线,顺着地面的裂缝钻进去,片刻后弹了回来,线上沾着几滴粘稠的黑血。
“它在往深处钻!”阿秀心头一紧,“那些渔民的魂魄还没走远,被它的煞气缠住了!”
话音刚落,海面上突然升起白雾,雾里飘来无数白色的纸船,每只船上都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刚才飞走的渔民魂魄,他们的脚被黑色的锁链拴在船上,正朝着海眼的方向漂来。纸船碰到海水就开始融化,人影在雾里痛苦地挣扎,发出细碎的呜咽。
“操!还敢抢人!”小海挣扎着站起来,举着骨笛就要再吹,却被达初按住肩膀。
“别硬来。”达初的狐耳贴在地面,听着地下的动静,“它在蓄力,想把我们一起拖进海眼。你听——”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听到地下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有人在用锤子砸石头,又像巨大的心脏在跳动。每响一声,海眼周围的淤泥就下陷一寸,白雾里的纸船也加速融化,有几只已经沉进水里,人影在黑水中挣扎片刻,就化作黑烟被海眼吸了进去。
“得把它引上来。”阿秀突然开口,火焰剑在掌心转动,“它怕光,更怕活人的阳气。”
毛小方立刻明白:“你想做饵?不行,海洋里的煞气能蚀骨!”
“不是我。”阿秀看向小海手里的骨笛,“是它。”她走过去,轻轻按住裂开的笛身,玉佩的绿光顺着指缝渗进去,“骨师的笛子能镇魂,也能‘钓煞’。小海,还记得你爷爷吹笛时的调子吗?不是哭腔,是‘送魂调’。”
小海愣住了:“送魂调?我以为那是哭丧……”
“那是让魂魄认路的调子。”毛小方补充道,“当年你爷爷就是靠这调子,把海上的冤魂引回岸上安葬的。”
达初突然拽了拽阿秀的衣角,指向白雾深处:“万眼煞的本体要出来了!”
众人望去,白雾里浮出个巨大的黑影,像团浓缩的墨汁,边缘不断滴落黑水,所过之处,纸船瞬间化为灰烬。黑影顶端长着无数只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瞳孔里映出四人的倒影,扭曲变形,像被泡在水里的蜡像。
“小海,吹!”阿秀的火焰剑劈出金红弧光,暂时逼退黑影,“用送魂调,让它以为你在帮它收魂!”
小海咬咬牙,将骨笛凑到嘴边。这次的调子不再凄厉,反而带着种苍凉的温柔,像秋日的风扫过麦田,又像渔妇在码头轻声呼唤归航的丈夫。白雾里的纸船突然停止融化,人影们顺着调子轻轻摇晃,黑色的锁链开始松动。
地下的“咚咚”声乱了节奏,黑影猛地加速冲来,边缘的眼睛里流下黑血——它果然上当了,以为小海在帮它加固对魂魄的控制。
“就是现在!”毛小方的桃木剑插进海眼边缘的裂缝,红光顺着剑刃灌进去,“阿秀,点火!”
阿秀的火焰剑与达初的狐火同时炸开,金红与幽蓝交织成巨大的火网,将黑影罩在中间。白雾被火焰烧得翻滚起来,纸船上的锁链彻底断裂,人影们顺着火光的方向飘向岸边,渐渐消散在晨光里。
黑影在火网中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只眼睛爆裂开,流出的黑血在火中蒸腾成黑烟。它疯狂地撞击火网,海眼剧烈晃动,地下的“咚咚”声变成了哀嚎,淤泥里钻出更多的发丝和碎骨,却在碰到火光时纷纷化为灰烬。
“破!”阿秀与达初同时发力,火焰网猛地收紧,像只巨手攥住黑影。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黑影炸开成无数黑色的碎片,被火焰烧成白灰,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海眼的跳动渐渐平息,下陷的淤泥开始凝固,露出底下黑色的礁石,礁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正是骨笛上的鱼纹。小海手里的骨笛“咔嚓”一声彻底裂开,化作粉末随风飘散,他愣了愣,突然笑了:“我好像……有点明白爷爷当年的心情了。”
毛小方拍了拍他的肩膀,桃木剑上的红光也渐渐敛去:“不是所有战斗都要见血。”
阿秀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绿光柔和了许多,上面沾着的黑血已变成透明的水珠,滚落进滩涂的沙子里。达初凑过来,用尾巴尖擦了擦她脸颊的灰:“累了吗?”
阿秀摇摇头,望向远处的海面,朝阳正从海平面升起,把海水染成金红色。她想起那些消散的渔民魂魄,想起小海吹笛时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的“邪祟”,或许从来不是那些有形的怪物,而是藏在人心底的恐惧与执念。
“走吧。”阿秀拉起达初的手,火焰剑的光芒化作暖光,裹住四人的身影,“回家。”
滩涂恢复了平静,只有几艘融化了一半的纸船搁浅在礁石上,被朝阳晒成了白色。海风吹过,带着咸腥的暖意,像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