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头的老井比记忆中更阴森。井台的青石板裂成了蛛网,缝隙里嵌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井水不再是寻常的清冽,而是泛着诡异的胭脂红,水面浮着层油膜,映着天光时,竟能看见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水下划动,指甲白得像纸。
“师父,这水……”阿秀的“守正”剑红线绷得笔直,几乎要从剑柄上挣脱,“里面裹着太多婴灵!每滴水都缠着个没出世的魂魄!”
毛小方蹲下身,指尖还没碰到水面,井水突然“咕嘟”冒起个泡,泡里浮出半片婴儿的指甲,指甲上沾着根乌黑的发丝——是女人的头发,长而柔韧,像水草般在水里漂荡。“是‘子母煞’。”他的声音冷得像井台的石缝,“有人在井里溺死过孕妇,娘的怨气裹着未出世的孩子,积了几十年,化成了这口血井。”
小海的斧头在手里攥得发白,斧刃劈向井台的裂缝,想看看底下藏着什么,却劈出阵腥甜的风——裂缝里塞着无数块碎布,布上绣着的虎头图案早已被血浸透,变成黑紫色。“这些是……婴儿的襁褓?”他猛地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涌,“李大爷说,前几年镇上总丢刚出生的娃,难道都……”
话没说完,井水突然暴涨,红色的水柱像条蛇般窜出井口,直扑阿秀的面门。阿秀急忙挥剑格挡,红线缠住水柱,却被水里的怨气蚀得“滋滋”冒烟。水柱炸开的瞬间,无数只婴儿的小手从水雾里伸出来,抓向她的眼睛、鼻子,指甲缝里还沾着血丝。
“孽障!”毛小方的斩妖剑划出道金弧,剑气扫过之处,小手纷纷化作血滴落回井里。可井水像活了似的,不断涌出新的水柱,每道水柱里都裹着个模糊的婴儿虚影,张着没牙的嘴,发出刺耳的啼哭,听得人头皮发麻。
达初迅速掏出墨斗,将墨线在井台四周拉成圈,墨线遇血立刻变黑,在地上烧出道焦痕。“这井的砖缝里渗着堕胎药渣!”他蹲在井台边,从裂缝里抠出块褐色的渣块,“有人故意往井里倒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养这子母煞!”
井水突然剧烈翻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从井里浮了上来,长发遮住脸,怀里抱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婴儿的嘴正咬着她的乳头,嘴角淌着鲜红的血。“我的娃……饿了……”女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铁皮,长发突然暴涨,像无数条黑蛇缠向小海的脖子。
小海挥斧斩断长发,断发却在地上化成无数只血蜈蚣,往他裤腿里钻。“妈的!这玩意儿还会变!”他运起炼体诀,浑身阳气暴涨,血蜈蚣被烫得噼啪作响,却前赴后继地往上涌,像是永远杀不尽。
阿秀的“守正”剑红线突然缠向女人怀里的婴儿,红线碰到婴儿皮肤的瞬间,婴儿发出凄厉的尖叫,竟从嘴里吐出根绣花针,针上刻着个“绝”字——是堕胎用的邪针,专断母子缘分。“是有人用邪术害了她们!”阿秀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婴儿根本不是自愿的!”
毛小方的斩妖剑突然指向女人的后心,那里插着根银簪,簪头嵌着块小小的八卦镜,镜面早已被血糊住。“那是阵眼!”他嘶吼着将剑掷出,金芒穿透女人的身体,银簪应声而断,“她被人用符咒锁着,根本不能超生!”
女人的身体在金光里剧烈颤抖,长发里突然飞出无数张黄符,符上用鲜血画着诡异的符咒——是“绝户咒”,专门用来诅咒产妇难产、婴儿早夭。“是镇上的接生婆……”女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长发分开,露出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她收了钱,在我安胎药里下了堕胎药,还把我推进井里……说我怀的是妖怪……”
井水突然炸开,无数个婴儿的虚影从水里浮上来,围着女人哭泣。女人抱着怀里的婴儿,对着虚影们轻轻摇头,然后转向毛小方,深深一拜:“求道长……让孩子们安息吧……”
毛小方捡起断成两截的银簪,发现簪尾刻着个“刘”字——正是前几年突然搬走的接生婆的姓氏。他将簪子扔进井里,又把带来的糯米和艾草撒下去,“安息吧,害你们的人,我会找到她。”
女人的身影渐渐化作光点,融入血井的水面,那些婴儿的虚影也跟着消散,井水慢慢褪去红色,变回寻常的清冽。只有井台的裂缝里,还残留着些黑紫色的碎布,像一朵朵开败的花。
离开时,阿秀突然回头望了眼老井,看见水面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女人抱着婴儿,正对着她笑,怀里的婴儿挥着小手,像在告别。“她们走了。”她轻声说,红线在剑柄上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
小海扛着斧头,斧刃上的血渍已被风吹干,留下道淡淡的红痕。“师父,那接生婆……”
“跑不了。”毛小方的斩妖剑在鞘里发出轻鸣,“欠了这么多条命,她躲到天涯海角,这口井的怨气也会缠着她。”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通往镇外的小路上。远处的甘田镇炊烟袅袅,像个温暖的拥抱,可只有他们知道,这温暖的底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冷与痛苦。而他们的剑,就是要劈开那些阴冷,让阳光能照进每一个角落,哪怕是最深的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