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澈没太听懂这话里的深意,只歪着小脑袋。
“命缘?就像我和沈戾,还有和净渊这样吗?”
净渊垂眸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指尖的佛珠转速慢了下来。
“是,也不是,与小沈施主的缘,是殿下主动嵌进命数里的牵绊。”
“而与贫僧的缘,可以是佛前香火引的善缘,亦可是…”
他顿了顿,看着面前的精致小人儿,眼底略过一抹复杂。
“这缘究竟是何模样,还得殿下日后自行琢磨。”
他的目光又落到殿外的梧桐叶上,声音平和却染着温柔。
“世间诸多美好,皆随殿下而来,便是连这所宫殿院中的花开花落,都因殿下在而添了几分活气。”
姬明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拽了拽他的僧袍。
“那净渊觉得,我娶沈戾当侧妃,是不是很好的事呀?”
净渊低头迎上他亮晶晶的眼睛,眼底的复杂渐渐化去,只余一片温意。
“殿下觉得好,便是最好,只是殿下要记得,每份美好都需用心才是,待殿下日后恢复了,可要用心感受。”
说罢,他抬手摸了摸姬明澈的发顶,指尖带着淡淡的檀香。
“那我还要娶昭霆哥哥当太子妃,净渊觉得如何?”
净渊闻言手猛地一顿,指尖的佛珠都险些滑落。
他看向眼前一脸期待的姬明澈,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殿下…当真是心有博爱,将那两位都放在了心上。”
姬明澈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用力点点头。
“嗯嗯,还有父皇,都要一直在一起呢。”
–
五日后,沈府张灯结彩。
红绸从府门一直垂到内院,连廊下的灯笼都透着喜庆的光。
今日是锦衣卫指挥使沈寂的生辰宴,也是他这辈子头一遭办宴。
虽说宴席是那“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儿子主张的,沈寂脸上却掩不住的春光,摸着下巴打量着满府的布置,满意地点点头。
他拽了拽身上新做的锦袍,凑到沈戾身边。
“儿子,你瞧瞧,为父今日这身怎么样?衬不衬气色?”
沈戾的目光却黏在府门外,眼神紧盯着往来的车马,一脸期盼的呆傻模样,听见问话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
“不错,好看,很适合父亲。”
“你小子,眼睛往哪儿瞟呢?”
沈寂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压低声音怒道。
“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连人家的门还没进呢,魂就先飞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沈戾瞥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
“我没出息,爹。”
“哎——”
沈寂下意识接声,待反应过来后又立刻虎起脸,语气严肃了几分。
“你给老子悠着点!皇上昨儿说了,今日若是得空,便会过来给你老子撑撑脸面。”
他顿了顿,飞快扫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才凑到沈戾耳边,压低声音叮嘱。
“你跟那位…今日务必注意斯文,别让人看出端倪!”
沈戾皱了皱眉,他与阿澈两情相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转念想到陛下还不知他们的关系,终究还是压下了反驳的话,满脸不情愿地应道。
“知道了,父亲。”
“知道了就好!”
沈寂又瞪他一眼。
“叫什么父亲?今个老子生辰,得叫爹!”
“爹。”
沈戾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又飘回府外。
阿澈这会该坐上马车了吧?
昨日他早让人把阿澈要用的东西备得一应俱全,还亲自去让人做了适合阿澈穿的小寝衣,还有去铺子买了满匣子的小零嘴。
就算阿澈不全是为了他,看到那些小零嘴,也定会愿意多陪他的,更何况阿澈前几日已经答应他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阿澈能待在他身边,他便都能接受。
–
与此同时,司昭霆天还没亮就起了床,一早就往皇宫去。
他亲自伺候姬明澈洗漱、用了早膳,才顺理成章地把人接出宫,坐上了往沈府去的马车。
车厢里铺着软绒垫,司昭霆搂着姬明澈靠在角落,语气黏糊糊的。
“澈澈,你给沈指挥使备了什么厚礼?”
话虽这么问,他的眼神却总往车厢另一侧的木盒子瞟。
那盒子雕着缠枝莲纹,精致得很,他早打听了,里面的东西全是阿澈亲手清点、特意让人备下的。
沈寂不过是过个生辰,阿澈犯得着这么上心?
让来福去挑份贺礼不就够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亲力亲为?
司昭霆心里犯着嘀咕,甚至还忍不住琢磨:难不成澈澈真把沈寂当成未来岳父,才这般郑重的亲自准备礼物?
姬明澈没察觉他的心思,只晃了晃腿,漫不经心地解释。
“也不是什么厚礼,就是些吃食,都是我尝过觉得好吃的,沈寂长这么大,肯定没吃过这些。”
他想起沈寂连生辰宴都是头一遭办,有几分心疼道。
“他也怪可怜的。”
沈寂…可怜?
司昭霆狐疑的看向姬明澈,他觉得澈澈定是对沈寂有什么误会!
–
城郊外五十里,晨雾还没散尽,马蹄声在土路上哒哒作响。
萧三勒住缰绳,看着身前骑在马上的萧烬。
往日里讲究的公子哥,此刻头发散乱沾着尘土,衣袍也磨出了毛边,忍不住开口劝道。
“主子,咱们都到这儿地了,早晚都能进城,不如先歇会儿,把早饭吃了垫垫肚子?”
他们三日前从北部出发,出发时萧林怕儿子“受伤的右腿”磕着碰着,特意在马车上铺满了软糯棉被,连行李都着人仔细检查好。
可刚出城外,萧烬就掀了车帘跳下来,翻身上马便往上京城赶,连带着给京中亲友带的特产礼品,都被他甩给了后面的随从。
萧烬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灰,眼底却亮得惊人,连日骑马赶路,他眼底不见半分疲惫,反倒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听见萧三的话,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吃什么吃?小爷一点不饿!赶紧赶路,再快些,小爷就能见到明澈了!”
他顿了顿,又扭头叮嘱。
“还有我让你揣着的那个小盒子,别弄丢了!”
那是他特意给姬明澈带的小拨浪鼓,大的礼品落在后面了,这小的总得带着。
语毕,他猛地甩了一马鞭,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往前窜去。
萧三连忙催马跟上,一边追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主子!慢点儿!别忘了你右腿‘受了伤’!可别露了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