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
萧烬刚回府，就一阵风似的直奔祖父萧雄的书房，连身上沾的雪粒都没顾上拍。
人还未进去，便扯着嗓子喊道。
“祖父！我要请新厨子！就得是那种能做旁人没见过的稀罕菜的厨子！”
萧雄正坐在案前看兵书，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只当是这孙儿吃腻了府里的饭菜，小孩子心性又犯了，没多怀疑便点了头。
“行，让管家去寻就是，多大点事。”
可转头萧雄心里犯了嘀咕，萧烬向来不怎么挑嘴，怎么突然执着于“稀罕菜”？
他叫来萧三一问，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是八皇子今日跟着小郡王回了公主府，就为了尝那位罕见厨子的手艺，压根没理萧烬。
弄清缘由的萧雄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没法说八皇子什么，只能把火撒在自家孙儿身上。
他直接把萧烬拽到了练武场，与小孙子打斗了几个回合，直把萧烬揍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临走前，萧雄还没忘了数落他。
“你自己说说！怪不得八皇子不跟你走！论功夫，你比不过沈戾那小子，比不过小郡王；论心思，你也没人家细！八皇子那精致人儿能选你？”
“你再不加紧练出功夫，整日搞些乱七八糟的，待到日后，八皇子的身旁更是没你的位置。”
这话像根刺似的扎进萧烬心里，把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却又没法反驳，谁让今日确实是他没留住明澈。
回到房里，萧烬直接趴在床榻上，连动都不想动，转头就对着进来的萧三怒声吼道。
“你个背主的小人！都是你把小爷我害得这么惨！”
萧三却面不改色，走上前轻轻给自家主子按揉着酸痛的后背，语气平静。
“主子，属下是府里的家生子，侯爷问话，属下哪敢隐瞒？若是今日瞒了，日后被侯爷查出来，别说属下要受罚，主子您以后怕是都见不到属下了。”
萧烬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还是泄了气，叹气道。
“祖父说话也太伤人了，我的功夫怎么就不如他们了？这几年大家都在进步，谁厉害还不一定呢！”
他越想越不服气，又嘟囔道。
“分明就是祖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孙子威风！等下次，我一定让明澈知道，我比他们都强！”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落着，将庭院覆得一片素白，书房内却暖融融的。
姬明澈半坐在司昭霆膝头，小身子微微前倾，手里攥着支比他手掌还粗些的狼毫笔，正对着宣纸一笔一画认真写着，鼻尖都微微蹙着，模样格外专注。
司昭霆垂眸看着怀中人的发顶，忍不住低头在他软乎乎的耳垂上轻啄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落下，姬明澈猛地瑟缩了一下，手里的狼毫笔也歪了，在宣纸上拖出一道突兀的墨痕。
“你看，都怪你，这张字写坏了！”
他不满地转头，鼓着脸颊小声嘟囔，语气里满是委屈，连带着攥着笔的手都轻轻晃了晃。
司昭霆眼底漫开笑意，伸手将那张写坏的宣纸小心抽出来，叠好放在旁边的木盒里。
澈澈用过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要好好收藏着，每到夜深人静时，他便拿出来看看摸摸，好似澈澈一直陪着他一般。
“是我的错。”
他温声哄着，指尖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发顶。
“辛苦澈澈再重新写一张，好不好？”
说着，他又补充道。
“方才我瞧着，澈澈的字比上次又好看了许多，我特别喜欢。”
“真的吗？”
姬明澈的眼睛瞬间亮了，方才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小脸上满是雀跃。
“父皇也这么说！怪不得你也要我写字挂在你床榻前呢！”
司昭霆凑近，鼻尖轻蹭了蹭他发间淡淡的墨香与奶香，低低应了声。
“我与陛下的眼光，自然不会错。”
得到肯定，姬明澈写得更卖力了，小胳膊微微用力，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
他心里悄悄盘算着，等回了宫，要多写几张字，给大表哥、萧烬他们每人都送一张。
大家喜欢他的字，他也喜欢和大家分享。
司昭霆没察觉他的小心思，只垂眸凝视着怀中人的侧脸。
小家伙身形比同龄人还要稍矮些，侧脸线条软乎乎的，连握着笔的手指都还透着些许稚气。
离及冠还有好几年，他倒不着急，反正不管澈澈长到多大，他都会一直陪在身边，看着他从小小的一团，慢慢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想到澈澈长大后的样子，他又蓦地想起前几日那个梦。
梦里的澈澈眉眼舒展，笑着扑进他怀里，模样比现在更动人。
他眼底悄悄漫开一层温柔的情意，心里默默想着：那梦若是真的，就好了。
“澈澈。”
他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今晚留在公主府陪我，好不好？外面天这么冷，这府里就我一个人住着，总觉得有些孤独。”
守在门外的司影、司卫等人听得嘴角一抽，合着他们这些侍从都不算人？真是多余来碍主子的眼！
姬明澈愣了愣，下意识道。
“可父皇那边…”
“我让江宁回去给陛下说一声。”
司昭霆立刻接话，生怕他反悔。
“就说你在这儿陪我，陛下也定会同意的，晚上我在陪你想一想要送给陛下的贺礼。
“待明日，我再送你回宫。”
姬明澈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行吧，让江宁跟父皇说，我不在宫里，就让我床榻上放着的小金人陪着父皇！”
那是六哥特意给他打造的，他觉得父皇肯定也会喜欢。
本来他想跟六哥一起来公主府，后来是六哥说他还要去他外祖父家，说是要顺路拿些东西回宫。
司昭霆的眼神微微一暗，果然，在澈澈心里，陛下还是最重要的。
他倒也不会说什么，只顺着他的话点头。
“好，都听澈澈的。”
说着，他当即唤来江宁，吩咐他赶回皇宫复命。
司昭霆搂着姬明澈，指尖轻轻扶着他的手腕，教他如何握笔更稳，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