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境冰原,越往西行,天地间的景象便越发触目惊心。
昔日灵气盎然的青山绿水,如今大多被魔气侵染,变得灰暗死寂。河流泛着不祥的墨绿色,山林枯萎,偶尔可见逃难的人群拖家带口,面带仓皇与绝望,朝着他们认为安全的方向迁徙。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与血腥味,远比北境更加浓郁。
叶尘与白素仙子一路疾驰,并未过多停留。遇到小股魔物拦路,便以雷霆手段清除,遇到大规模魔潮或明显不敌的强悍魔物,则凭借身法远远避开。他们的目标是流云仙城,不能在路上过多耽搁。
期间,他们也遭遇了几波同样赶往流云仙城方向的修士,有散修,也有小宗门弟子,个个神情凝重,行色匆匆。从他们零星的交谈中,叶尘二人得知,西线崩溃的速度比想象的更快。万剑崖作为西境最重要的剑修圣地之一,其陷落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凌虚剑尊的陨落,更是让无数修士心生寒意。
流云仙城,如今已成为西境人族最后的堡垒之一,一旦失守,后方万里沃野将无险可守,彻底暴露在魔族的铁蹄之下。
“情况比我们听到的还要糟糕。”白素仙子望着下方一片被摧毁的村镇遗迹,轻声道。那废墟中残留的微弱魔气与死寂,令人心头发沉。
叶尘目光扫过大地,眼神冰冷:“虚湮魔族此次入侵,准备极为充分,攻势凌厉且协同有序,绝非以往零散魔灾可比。背后必有高阶魔族统一调度。”
他回想起星枢殿中得到的信息,归墟深处的封印恐怕已经松动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这些涌出的魔族,或许只是先锋。
三日后,一座巍峨雄伟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流云仙城!
整座城池并非建立在地上,而是依托数座悬浮的巨山修建而成,云雾缭绕其间,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原本应是仙家气派、繁华鼎盛之地。但此刻,那悬浮的巨山外围,笼罩着一层厚实却已布满裂痕的七彩光罩,光罩之外,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魔族大军!
魔气冲天,将天空都染成了墨色。无数飞行魔物如同蝗虫般冲击着防护光罩,地面上,体型庞大的攻城魔兽,在魔修的驱动下,不断喷吐着腐蚀性的魔火或投掷着巨大的骨矛,轰击在光罩之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喊杀声、爆炸声、魔物的嘶吼声、护城大阵运转的嗡鸣声……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战争交响,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仙城之内,依稀可见无数修士身影在城墙、浮空平台上穿梭,道法灵光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与魔族的攻击对撞、湮灭。战况显然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护城大阵支撑不了多久了。”叶尘神识扫过,立刻判断出形势。那七彩光罩虽然依旧顽强,但能量流转已显滞涩,多处节点光芒黯淡,显然消耗巨大且受损不轻。
“我们如何进去?”白素仙子问道。魔族大军将仙城围得水泄不通,强行突破绝非易事。
叶尘略一沉吟,道:“硬闯目标太大,容易陷入重围。趁现在魔族注意力都在正面攻城,我们绕到侧后方,寻找防御薄弱之处,撕裂一道口子冲进去。”
两人收敛气息,化作两道不易察觉的流光,沿着魔族大军的边缘急速飞掠。魔族大军虽众,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在侧翼和后方,主要以一些低阶魔物和警戒哨为主。
很快,叶尘锁定了一处由数百只飞行骨魔和少量深渊魔鲛巡逻的区域。这里距离主战场较远,魔气相对稀薄。
“就是这里!仙子,你跟紧我!”叶尘低喝一声,体内混沌道炁骤然加速运转,归墟真意引而不发。他并未祭出兵器,只是并指如剑,身形如电,直接冲向那巡逻的魔物群!
“敌袭!”为首的几头灵智较高的深渊魔鲛发出尖锐的嘶鸣。
然而,它们的反应太慢了。
叶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魔物群中,指间灰蒙蒙的寂灭指劲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命中一头魔物的核心。无论是坚韧的骨魔还是凶悍的魔鲛,在蕴含归墟真意的指劲下,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瞬间僵直、瓦解,化作飞灰!
他并未追求大范围的杀伤,而是以最高效率清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白素仙子紧随其后,素手轻挥,一道道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干扰。这音波扰乱了魔物之间的感知与联系,让它们无法形成有效的合围,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两人行动时产生的细微空间波动。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主攻,一个辅助,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撕开了魔族大军的侧翼防线,瞬间突破了最外层的包围圈,朝着流云仙城的防护光罩疾冲而去!
“拦住他们!”后方传来魔修愤怒的吼声,几道强大的魔识锁定了二人,更有数道凌厉的魔气攻击从远处射来!
但叶尘与白素仙子速度极快,身形几个闪烁,便已接近光罩。
“仙子,准备好!”叶尘传音道,同时手掌按向那厚实的七彩光罩。他并未强行攻击,而是将一丝蕴含自身道韵的混沌道炁注入其中,同时神识传递出友善的意念。
流云仙城的护城大阵显然感知到了这股并非魔气的能量以及其中蕴含的人族修士气息,光罩微微波动,在叶手掌接触的地方,泛起一圈涟漪,阻力大减。
“进!”
叶尘低喝,与白素仙子一同,身形融入那涟漪之中,瞬间穿过了防护光罩!
就在他们进入光罩的刹那,数道强大的魔能攻击轰击在光罩之上,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却未能撼动光罩分毫。
两人成功进入流云仙城!
脚踏实地,浓郁了许多的灵气混杂着硝烟与血腥气扑面而来。他们出现的位置是一处较为偏僻的浮空平台,附近几名正在轮换休息、身上带伤的修士立刻警觉地围了上来,刀剑出鞘,神情戒备。
“什么人?!”为首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厉声喝道,他气息彪悍,有着神阳境后期的修为。
“在下叶尘,这位是白素仙子,特来驰援流云仙城。”叶尘抱拳,平静地说道。
“驰援?”刀疤壮汉上下打量着他们,尤其是感知到叶尘似乎只有仙台境初期的修为,而白素仙子更是气息缥缈,不似擅长战斗之辈,眼中怀疑之色更浓,“如今这局面,还有散修主动来援?你们如何突破魔族包围的?”
也难怪他怀疑,城外魔族大军围困,仙台境修士想要单独突破都极为困难,更别说还带着一个人。而且叶尘二人面孔陌生,并非西境知名的修士。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叶……叶兄?!真的是你?!”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穿着厚重铠甲、浑身浴血的大汉从平台另一侧快步走来,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却充满了激动。
叶尘望去,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笑容:“铁山兄?”
来人正是他在青岚古城结识的好友,体修铁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铁山几步冲到近前,激动地拍了拍叶尘的肩膀,“哈哈!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没那么容易死!”他看向白素仙子,虽然惊艳于其容貌气质,但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对那刀疤壮汉道:“王统领,这位叶尘叶兄弟是我过命的交情,实力深不可测,绝非奸细,我可以性命担保!”
那王统领见铁山如此说,脸上的戒备这才散去,抱拳道:“原来是铁山道友的朋友,失敬了。如今局势紧张,不得不小心,还望二位见谅。”
“无妨,理应如此。”叶尘表示理解。
铁山拉着叶尘走到一旁,急切地问道:“叶兄,你们怎么来了?这位仙子是?”他目光好奇地看向白素。
“此事说来话长。”叶尘简略道,“我们刚从北境过来,听闻流云仙城危急,便赶来相助。这位是白素仙子,于我有救命之恩。”他并未详述星宫之事。
铁山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神色一肃,道:“你们来得正好!现在仙城情况非常不妙!护城大阵流云七彩罩能量消耗巨大,多处阵基受损,恐怕撑不过明天了。魔族那边至少有三位魔将级别的强者坐镇,之前出手过一次,威力惊天,若非城主和几位供奉拼死抵挡,大阵早就破了!”
他指着城外那黑压压的魔军,咬牙道:“现在全靠大阵支撑,一旦大阵被破,便是巷战、乃至全军覆没之时!城主他们正在核心阵眼处竭力维持,但……唉!”
叶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仙城内部,无数修士面色凝重,来回奔走,运送物资,救治伤员,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一种悲壮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带我去见城主。”叶尘沉声道,“或许,我对阵法略知一二,能帮上点忙。”
铁山对叶尘有种盲目的信任,闻言眼睛一亮:“对啊!叶兄你手段通天,说不定真有办法!我这就带你去城主府!”
他转头对王统领交代了几句,便领着叶尘与白素仙子,朝着仙城中心那座最为巍峨的悬浮主峰疾驰而去。
城主府位于主峰之巅,守卫森严。凭借铁山作为城内知名体修的身份,以及他极力保证叶尘二人是强援,三人才得以进入。
在一间布满了复杂阵纹、灵气氤氲的巨大殿宇内,叶尘见到了流云仙城的城主,云岚真人。
云岚真人是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但此刻他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显然维持大阵消耗极大甚至受了反噬。他身旁,还有数位同样气息强大的老者,皆是仙台境修为,是城内的供奉长老。他们围坐在一个巨大的、不断幻化出七彩流光的核心阵盘周围,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勉力支撑着。
感受到有人进来,云岚真人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目光落在叶尘和白素仙子身上,尤其是在叶尘身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丝诧异。
“铁山,这二位是?”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
铁山连忙上前,将叶尘二人介绍了一番,并重点强调了叶尘实力强横,或许对阵法有助益。
“叶道友?”云岚真人微微蹙眉,他并未听说过叶尘的名号,而且叶尘的修为看起来只是仙台境初期,虽然气息沉凝,但要说能对眼下这近乎绝境的局面有多大帮助,他持保留态度。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二位道友仗义来援。只是如今这流云七彩罩乃是我流云仙宗祖师所留,玄奥非常,其核心阵理……唉,非精通本门阵法者,难以插手。”
他的意思很委婉,但显然不认为叶尘这个外人能看懂并修复这护城大阵。
叶尘并未因对方的轻视而不悦,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巨大的核心阵盘上,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细细感知着其中无数阵纹的能量流转。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城主,若叶某所料不差,此阵离火位阵基受损超过三成,坎水位能量过载,已有崩裂之兆,而核心中宫戊土枢纽,因强行抽取地脉之力,反被魔气侵染,导致整体能量运转滞涩,效率不足全盛时期五成。可是如此?”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云岚真人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身旁那几位原本闭目输注灵力的供奉长老,也霍然睁开双眼,骇然地看向叶尘!
叶尘所说,与实际情况分毫不差!甚至比他们自身感知到的还要精确!这等对阵法的洞察力,简直匪夷所思!
“你……你如何得知?!”云岚真人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护城大阵乃是流云仙宗不传之秘,核心阵理外人绝难知晓。叶尘仅仅看了几眼,便能一语道破所有关键症结,这已经不是略知一二了,这简直是阵法宗师级别的造诣!
叶尘微微一笑,并未解释。他身负混沌道炁,对能量本质的感知远超常人,加之在星枢殿中观摩万象星鉴,对阵法之道的理解早已达到一个极高的层次。流云七彩罩虽玄妙,但万变不离其宗,在他眼中,其能量流转轨迹与破损之处,如同掌上观纹。
“叶某或许有办法,能暂时稳定大阵,甚至修复部分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