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已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卷过灰岩镇新筑的城墙,将工坊区传来的锻打声揉碎在空气里。易站在行政厅的望楼上,远眺着北方铁岩堡方向隐约可见的烽烟,目光沉静如深潭。
他率部返回灰岩镇不过两日,领地那台沉寂了数日的战争机器,已在他的调度下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得精准而有力。
望楼的木质栏杆上还残留着晨露,沾湿了易的指尖。
他微微侧身,目光掠过城墙下正在操练的士兵——那是阿肯所部的疾风营,士兵们身着镶铁皮甲,手持“坠星”系列长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
队列前方,阿肯正亲自示范着劈砍动作,他左臂的旧伤虽未完全痊愈,却依旧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风的锐响。
“阿肯。”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楼下的操练声,传入正专注指导士兵的阿肯耳中。
“大人。”阿肯立刻停下动作,快步走上望楼,身上的甲胄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全身轻甲,腰佩那柄由布伦特精心锻造的“坠星”长刀,刀鞘上雕刻的星纹在阳光下泛着暗银色的光泽——那是用特殊的焰心矿粉末混合涂料绘制而成,在战场的火光中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疾风营全体配发战马,即刻出发。”
易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北方的天际线上,声音清晰地传入阿肯耳中,
“名义是‘寻机救援铁岩堡’,实则游弋于兽人主力外围。”
他顿了顿,侧过身,眼神锐利如鹰,
“你的任务是监视兽人动向,袭扰其补给线,猎杀其斥候。记住,是狼群战术,撕咬即走,绝不容恋战。若遇大队兽人,无需纠缠,即刻回撤,将情报带回即可。”
阿肯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麾下的疾风营本就是以机动性见长的骑兵部队,这些日子因驻守灰岩镇,早已憋了一股劲。
“明白!”他沉声应道,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定让那些绿皮畜生寝食难安,不敢轻易挪动半步!”
阿肯领命而去,脚步轻快地走下望楼,很快,楼下便传来他集结部队的呼喊声。
易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阿肯的勇猛毋庸置疑,但有时过于冲动,此次让他执行游击任务,也是希望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望楼下方传来,科尔捧着一封盖有帝国军务处火漆印的信函,快步走上楼来。
他的脸色带着几分激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大人,王都急件!是雷蒙德侯爵直接下达的命令!”
易接过信函,指尖触到那枚鲜红的火漆印时,心中微微一动。
雷蒙德侯爵是帝国军务大臣,向来以严谨公正着称,此次直接向他下达命令,而非通过被困的冈瑟转达,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函,展开信笺,快速浏览起来。
信笺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内容与他预想相差无几——军务处认可了他此前汇报的游击战术,正式命令他“持续削弱兽人兵力,减轻铁岩堡压力,但需审时度势,不可冒险决战”。
更重要的是,命令中明确指出,在冈瑟被困期间,易所部可自行调配北境部分防御资源,无需经过铁岩堡主帅的批准。
这封命令,等于在法理上绕开了被困的铁岩堡主帅冈瑟,将北境战场的部分主动权,牢牢地交到了他的手中。
“抄录一份,转呈瑟琳娜公主。”易将命令交给科尔,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他能想象到,此刻冈瑟想必在铁岩堡内暴跳如雷,咒骂着他和安德烈的“见死不救”,甚至幻想着战后如何清算他们。
可惜,冈瑟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他不会给对方任何清算自己的机会。
科尔接过命令,躬身应道:“是,大人。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王都的这份命令,无疑是对易在北境地位的极大认可,也让灰岩镇的未来多了一份保障。
易重新望向北方,他知道,冈瑟的败局已定,而他与兽人、与王都那些潜藏的势力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地球,京都市。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芒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晚风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米雅将围巾紧了紧,抱着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自习后的人流早已散去,平日里喧闹的街道此刻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大灯在地面划出两道转瞬即逝的光轨,留下引擎的轰鸣渐渐被夜色吞没。
她的脑海里还在回味着白天物理课上老师讲解的磁场相关知识。
上周物理竞赛辅导课上,老师用磁铁和铁钉演示的磁场吸附实验让米雅记忆犹新——当磁铁靠近铁钉时,原本散乱的铁钉会瞬间整齐地吸附在磁铁表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就像两个被某种规律绑定的物体,即使隔着一定距离也能相互影响。”老师当时的话语与左手腕胎记的微弱悸动奇妙地重合,米雅下意识摩挲着那片淡青色的盘龙印记,心底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想:她与易之间的“星穹之引”,应该就是某种跨越维度的特殊连接现象。
她低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淡青色盘龙胎记,此刻,胎记安静地贴在皮肤表面,只有在路灯的映照下,才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泽。
自从三个月前在图书馆古籍部意外触碰到那枚青铜星盘后,这枚胎记便从淡粉色变成了如今的青碧色,并且开始主动与另一个世界的易产生奇妙的共鸣。
上周三物理课上被提问时的紧张,让胎记突然发烫,她甚至在意识里“听”到了易沉稳的声音:“别慌,像拆解战术沙盘一样分析问题。”
此刻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胎记又开始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她某种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
这已经是张浩本月第三次拦截她了。
第一次是在食堂门口,他捧着九十九朵红玫瑰单膝跪地,引来半个食堂的围观尖叫,米雅只能红着脸从人群缝隙钻走;第二次是上周的放学路上,他强行塞来的信笺上用金粉写着“星辰不及你眼眸”,被她当场扔进垃圾桶时,他捏碎了手里的易拉罐。
此刻米雅加快脚步,梧桐叶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左手腕的胎记突然灼热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烫,像是有团岩浆在皮肤下滚动。
一个身影从旁边巷口闪出,拦在了米雅的面前。
巷口的LEd广告屏正闪烁着快餐店的霓虹,将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米雅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时书包撞在路灯杆上,《物理竞赛题集》精装封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看清来人染成银灰色的刘海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眉头瞬间拧成结——又是张浩,那个总在她储物柜塞情书、在教学楼走廊故意撞她肩膀的隔壁班男生。
张浩身上带着一股啤酒和烟草混合的气味,眼神迷离却透着偏执的光。
他今天没穿校服,松垮的黑色卫衣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吊坠是把迷你骷髅头,随着他的动作在锁骨间晃悠。
“米雅,为什么一直不回我信息?”他的声音因为酒精有些含糊,左手突然抓住路灯杆,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给你买的限量版星图模型,花了我半个月零花钱,你居然让林晓雯老师转送给其他同学了?”
米雅不想与他纠缠,侧身想从旁边绕过去,右手悄悄攥紧了书包带里的美工刀——那是上周被跟踪后特意准备的。
她冷冷地说道:“请你让开,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们不合适。”
张浩却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虎口处常年打篮球磨出的老茧像砂纸般刮过她的皮肤。
他的手指像铁钳般越收越紧,米雅感觉小臂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怀里的《物理竞赛题集》“啪嗒”掉在地上,精装封面摔出一道裂痕。
“装什么清高?”他的脸突然凑近,酒气混着胃酸味喷在米雅脸上,唾沫星子溅到她的下巴,
“我爸是教育局副局长,你以为靠努力学习就能躲开我?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他另一只手猛地扯过米雅的书包带,拉链崩开,里面的笔记本和文具散落一地,其中一本物理笔记翻开着,易的侧脸素描被晚风掀起一角。
“放开我!”米雅奋力向后挣,书包带勒得右肩生疼,左手腕的胎记却烫得像烙铁。
她突然想起三周前易在意识里教的精神防御术——“当危险逼近,想象能量从胎记涌向指尖,像捏碎玻璃珠一样捏碎对方的恶意”。
路灯的光芒突然在她眼前扭曲成彩色光带,耳边的风声变成低沉的嗡鸣,张浩狰狞的脸在她视野里逐渐模糊,只剩下一团翻滚的黑雾。
米雅闭紧眼睛,将所有恐惧和愤怒都灌注到左手——那里仿佛有座微型火山正在苏醒,灼热的能量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让她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今天偏不放!”张浩被米雅的反抗激怒,另一只手猛地伸向她的脸颊,指甲缝里还沾着下午打篮球的泥土。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米雅皮肤的瞬间,米雅猛地睁开眼睛——她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青碧色的光芒,左手腕的盘龙胎记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鳞片纹路。
一股无形的精神屏障在她面前炸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空气似乎都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波纹。
张浩的动作骤然僵住,伸到半空的手像被看不见的墙挡住,五指无意识地抽搐着。
极度的厌恶和恐惧瞬间点燃了体内的神秘力量。
米雅感觉左手腕的胎记像烧红的烙铁,一股青碧色的能量光流顺着手臂涌向张浩——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推力,而是某种纯粹的精神能量,在空气中划出半透明的弧线,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刺入张浩的意识。
她能“看”到这股能量在他脑海中炸开:篮球场上的欢呼、父亲严厉的训斥、对米雅的病态执念,这些混乱的画面像玻璃碎片般四散飞溅。
张浩的意识防线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各种情绪混合成黑色旋涡,最后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张浩的动作戛然而止,抓住米雅胳膊的手像触电般弹开。
他的眼睛骤然失去焦距,瞳孔放大到诡异的程度,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仿佛被人扼住了气管。
几秒钟的僵直后,他的身体开始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倾斜,膝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突然弯曲,上半身重重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人行道的水泥沿上发出“咚”的闷响,激起一片细小的尘土,他的手机从卫衣口袋滑出,屏幕在落地时碎裂,正播放着的重金属音乐戛然而止。
他抽搐了两下,右手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蜷缩,像是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墨绿色的呕吐物从嘴角溢出,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污渍。
米雅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冰冷的梧桐树干上,树皮的粗糙纹理硌得她生疼。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左手,胎记的灼热感正在消退,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像刚敷过冰块。
路灯的光芒在她眼中碎成晃动的光斑,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知到张浩混乱的意识流——混杂着酒精的亢奋(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在脑海回荡)、被拒绝的愤怒(摔碎的相框画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父亲阴沉的脸)。
这种陌生的感知能力让她既震惊又恐慌,就像突然睁开了第三只眼睛,窥见了不该看见的世界。
她甚至能“听”到他潜意识里的低语:“不能失败...爸爸会骂...”
米雅惊呆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三秒。
她僵在原地,看着张浩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躯体,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惨白的阴影,左半边脸还沾着刚才摔倒时蹭到的尘土。
深秋的晚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擦过他一动不动的手指,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米雅的双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左手腕的胎记还残留着灼痛后的麻木感,那股失控的能量仿佛还在血管里乱窜,让她指尖阵阵发麻。
“我做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
“那到底是什么...是魔法吗?还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我能这样伤害他,那我是不是也能...伤害易?”
“米雅?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关切的声音突然响起。
米雅循声望去,只见英语老师林晓雯从街道对面走来,她手里提着的购物袋里露出半截警用多功能手电筒——那是米雅从未见她用过的物品,筒身还刻着模糊的警徽。
林晓雯快步走到米雅身边,目光在张浩身上停留了0.5秒,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颈动脉,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压位置精准得不像普通老师。
“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
她的动作冷静得可怕,随即起身轻轻揽住浑身发抖的米雅,右手看似随意地拂过米雅左手腕的胎记位置——指尖冰凉,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别怕,老师在这里。你先退后两步,我已经报警了。”
她说话时,米雅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凉意从被触碰的胎记处散开,刚才那股躁动的力量竟奇迹般平复了些,像被温柔的手按回了瓶子里。
林晓雯的出现,像是给米雅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靠在林晓雯的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林晓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她安慰。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先后赶到。
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勘查,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医护人员则对张浩进行了初步检查,随后将他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救治。
林晓雯陪着米雅去了派出所,向警方详细说明了情况。
米雅的父母接到警方通知后,也匆忙赶到派出所,看到女儿没事,才松了口气。
派出所里,白炽灯的光线惨白刺眼,照得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都泛着冷光。
监控录像在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张浩纠缠米雅的画面:他伸手抓扯米雅书包带时,米雅的左手腕正对着他的脸,胎记处隐约有青碧色光晕闪过就像一个金属扣子的反光。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米雅脸颊的瞬间,身体突然停顿,然后就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张浩的父亲张建国带着妻子冲进派出所,他衣着考究,面色倨傲,一进门就对着值班警察大发雷霆:“你们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通知我!”
看到屏幕上儿子倒下的画面,他更是情绪失控,一把抢过警官的笔录本摔在地上,价值不菲的鳄鱼皮公文包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儿子现在躺在医院人事不省!你们居然在这里讨论什么画面问题?我告诉你,今天不把这丫头抓起来,我明天就让你们所长卷铺盖滚蛋!”
他掏出最新款的折叠手机拨通电话,声音刻意放大,确保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老李啊,你侄子这所长还想不想当了?我儿子在他辖区被人打成这样!现在他们还包庇凶手!”
张浩的母亲也在一旁哭哭啼啼,指着米雅和米雅父母破口大骂:“都是你们教的好女儿!我儿子那么优秀,怎么会看上她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绝不罢休!”
米雅的母亲想上前理论,却被张建国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在墙角的饮水机上,发出一声响。
米雅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没察觉。她看着张家夫妇撒泼打滚的丑态,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愤怒——明明是张浩有错在先,他们却能如此颠倒黑白。
当晚稍晚些时候,米雅一家从派出所出来,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碰到了正在等待的陈墨医生——他是米雅的主治医生,听说米雅卷入意外,特意赶来了解情况。
寒暄几句后,陈墨医生犹豫着提起:“刚才急诊那边的同事跟我聊起,今晚送来一个昏迷的男孩,好像就是和米雅发生冲突的那个。初步检查没发现明显外伤,但脑电波有些异常,一直处于深度抑制状态,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做头颅ct和神经功能评估。”
这番话像毒蛇般缠上米雅的心脏,她突然想起精神力爆发时“看见”的画面:张浩的意识被能量撕碎后,碎片像被吸入黑洞般旋转、收缩,最后形成一个紧闭的灰色光球。这种陌生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如果医生查出异常与自己有关,会怎么样?米雅攥着父亲的衣角,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夜深人静,米雅独自待在房间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书桌上投下一道银辉,照亮了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和旁边妈妈送的星图模型——模型底座还刻着探索无限可能。
她坐在转椅上,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烫的胎记,指尖划过书桌上的物理笔记,上面还留着晚自习时画的易的侧脸轮廓。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意念触碰那枚盘龙胎记,在心中轻轻呼唤:“易...你在吗?”
意识连接建立的瞬间,易沉稳的声音便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精神波动很剧烈,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