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光线斜斜照进来,将洛祈川气得发红的眉眼映得格外清晰。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但痛楚远不及他心头怒火的万分之一。
他简直要气炸了!
谢衡!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平日里装得跟块冰坨子似的,对谁都爱搭不理,好像全天下就他最高洁似的,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死样子。
背地里呢?
竟然敢对着程央宁又亲又抱!
他凭什么整日赖在伯府不走,近水楼台,脸皮可真够厚的!
天知道,他在侯府养伤的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抓心挠肝地想见程央宁,人影都见不到。
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说,她竟被武定公主带出京了。
那武定公主名声有他好吗?是什么品性的?万一路上把程央宁卖了可怎么办!
他急得火烧眉毛,伤还没好利索就偷跑出来,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硬是在伯府外面蹲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让他撞见谢衡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带人出门。
他觉得不对劲,偷偷尾随。
可谢衡这个阴险的家伙!
半路上使诈,把他给甩了,还把他引到荒郊野岭,害得他在那鬼地方转悠到天亮。
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正好撞见裴晏之的车驾,他偷偷摸摸,一路躲躲藏藏,吃尽了灰,这才跟到浔州。
结果呢?他看到了什么?!
谢衡这个伪君子,居然把程央宁堵在巷子里,正在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而裴晏之的车驾,居然就站在不远处的马车边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德行。
这是在干什么?
给他们望风吗?!
洛祈川气得眼前发黑。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他死死瞪着谢衡,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那张万年冰山脸揍开花。
要不是背上那该死的伤疼得他直抽冷气,现在就要补上十拳。
他拳头一落,将人拉出来,满肚子不满和委屈,可一对上那双平静得甚至有点看戏意味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剩憋闷。
洛祈川深吸一口气,盯着谢衡,下巴一扬,扯出挑衅笑容:“对不住啊,刚才手痒,在你脸上蹭蹭,现在感觉好多了。”
谢衡转过头,颧骨上落着泛红的拳印,嘴角还带着血丝,冷冷盯着他。
“你们在干什么?”
巷口传来脚步声,裴晏之匆匆赶来,温润的脸上带着困惑与担忧,目光扫过巷内对峙的三人,最后落在谢衡身上。
他怔怔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丝。
随即,目光定格在他唇角附近,竟蹭着熟悉的口脂印,与央宁的唇色一般无二。
裴晏之的心,往下一沉。
他几乎是僵硬地,将视线转向程央宁,只见她唇上的口脂果然晕开了,唇瓣水润红肿,透着一种饱满欲滴的,又不正常的嫣红。
那红色,并非口脂本身的色泽,反而更像是被人反复吮吸、啃咬过后留下的暧昧痕迹。
裴晏之的目光,再次投向谢衡,死死盯着他嘴角的口脂,从未想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怪不得,真是怪不得!
这下全都解释得通了!
太和殿上,父皇提及太子妃人选时,谢衡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现在想来,并非劝谏,而是怕他选了央宁做太子妃。
长公主的宴席上,谢衡破天荒地主动请缨前来,还坐在央宁身侧;宴后,二人甚至单独漫步在公主府幽静的小径上,他当时只道是巧合。
还有这次,擒获赵莽的消息是谢衡第一时间密报于他的,还比他更早抵达浔州,更早找到央宁,他们单独相处了多久?又发生了什么?
甚至来的路上,在那辆马车里,谢衡真的睡着了吗?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一同剿匪时,他们即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能立刻惊醒。
为何偏偏今日,在他与央宁那般想要亲近时,他却能沉睡不醒?
原来他对未央,早已存了这般心思!
为何他面对这位挚友时,心底会时常泛起警惕与不适,莫名感觉到危机。
现在看来,那并非错觉。
而他,竟然还曾私下郑重托付,请谢衡代为看央宁,他简直是引狼入室!
巷子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洛祈川见裴晏之只是愣愣地盯着谢衡,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那股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夹杂着几分荒唐想笑的感觉。
原来,裴晏之还不知道谢衡的心思,真是怪不得。
他扯了扯嘴角,语带讥讽:“殿下,您这总算是瞧出他心思不正了?”
他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臣子还以为殿下早就心知肚明了,方才在外头,还以为殿下给他把风呢。”
裴晏之被这话刺得脸色一白,这才意识到,连洛祈川这个混不吝的家伙,竟也知道谢衡的心思。
他怔怔看向谢衡。
谢衡拱手,声音沉稳,听不出半分波澜:“殿下,臣对她钦慕已久。”
裴晏之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质问:“你为何不早与孤说?!”
谢衡抬眸,目光坦然迎向他:“臣不知该如何与殿下开口。”
洛祈川见两人针锋相对,尤其是看到裴晏之那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连背上疼痛都感觉轻了不少。
他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跳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对着谢衡发难:“殿下,容臣子替您问一句。”
他拖长了调子,脸上带着挑衅:“您这堂堂大将军,在京城有御赐的府邸,又大又气派,怎么就非要赖在伯府不肯走呢?”
谢衡冷冷瞥了他一眼,直言道:“近水楼台,想捷足先登。”
洛祈川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气得差点跳起来,“谢衡!你可真是好样的!”
裴晏之盯着谢衡,心中充满了失望、愤怒,还有酸涩抱怨。
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茫然。
他们曾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何时起,竟变得如此疏远隔阂?
是因为他成了储君,君臣有别,让谢兄再也不敢向他吐露心事了吗?
程央宁瞧瞧这,瞧瞧那,下意识想摊手,却被洛祈川攥着。
她瞥了一眼。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背上带着伤,不远千里追到这,还有心思在这煽风点火,真是心大得可以。
她试图悄悄把手抽回来。
洛祈川却像是早有预料,握得更紧了些,还故意凑近她耳边,带着点委屈,压低声音说:
“我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疾风的腿都快跑断了,背上伤口裂了都没顾上药,你再让我靠一会。”
说着,他往她身边凑。
刚倚到她肩膀,谢衡眼神一寒,伸手将人拽出来。
一瞬间,程央宁被围在了中间,三道灼热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她眨眨眼,看了一圈,语气轻松自在:“吵累了吧?要不一同进去喝杯茶歇歇?沈老夫人挺好说话的,应该不介意多几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