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川见人没再生气，心中大喜，哪还肯让她站着，又将人抱回躺椅上。
躺椅旁设有一张紫檀木案几，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吃食。
放在冰块上的樱桃颗颗饱满，四周散发着冷气；玉碗里盛着剥好的荔枝，宛如珍珠；还有切好的蜜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甚至还有几枚罕见的鲜桃，色泽诱人。
旁边一角放着一碟荷花酥，酥皮层层绽放好似真花般，中心点缀着胭脂红的馅料，最受京中贵女喜爱。
还有几碟其他糕点。
红泥小炉上坐着银铫子，温着清香的茶水。
洛祈川将人安置好，目光一扫，揪起趴在躺椅旁的大白：“笨兔子，爪子脏兮兮的。”
他仔细用干净的布巾把爪子擦干净，才放回程央宁怀里。
又走到一侧木盆旁，用清水仔细洗了手，才捏起一块如意糕送到她唇边。
程央宁看着怀里的笨兔子极其温顺，拎起两只前肢带着它动起来。
顺势咬了口递来的糕点，细细品尝后，微微颦眉：“太甜了。”
洛祈川闻言，顺着缺口咬了口，心里美滋滋的，一本正经附和：“是有点甜腻。”
说完，他将手里糕点全都塞进嘴里，细细品尝美味。
递上清茶让她漱口后，又用银签叉起一颗冰镇樱桃递到她嘴边。
程央宁张口含住，冰凉的汁水在口中迸开，满足地眯了眯眼。
洛祈川看着她餍足的模样，如同吃醉了酒般开始晕乎乎的，乐此不疲投喂。
*
侯府品茶宴接近尾声，府门前车马喧嚣渐渐散去。
程清瑶和程律书站在府外一侧，等候着自家的马车。
程清瑶频频向府内张望，忍不住低声埋怨：“四妹妹到底跑哪去了，宴席不过半程便没了人影，真是没规矩！”
“小侯爷是不是也不在席位上，他们两人……”她话没说完，带着恶意的揣测。
程律书闻言，眉头微蹙。
经过这么一提，现在想来，洛祈川确实早早离席未归。
他语气带着告诫：“三妹妹慎言，无凭无据的话岂能乱说，四妹妹或许是有其他事耽搁了。”
“况且，即便真有什么，你这般在外喧哗，若被有心人听去，损的是我们伯府名声。”
以前他满心满眼都向着三妹妹，包容她一切娇纵，竟没曾想把人惯成这般模样。
程清瑶被人训斥，心中更是委屈愤懑，赌气道：“是是是！如今阿兄一心只有程央宁，我说什么都是错！”
她气得咬牙，头也不回离开。
马车刚走，程央宁慢悠悠从侯府出来，吃饱喝足正是困倦的时候，只可惜不能倒头睡。
裴晏之站在侯府外良久，心思早就乱如麻，见人出来，立刻迎上前。
他有太多话要与她说。
央宁说，在慢慢向他走来。
那便是洛祈川在中间胡搅蛮缠。
他想问问央宁的意见，若真是如此，便不用对洛祈川客气了。
还没走到身边，忽然被一道身影挡住，“参见太子殿下。”
程律书直起身，语气里满是关切：“舍妹自幼体弱，今日赴宴劳神，此刻已是疲倦，臣子先带舍妹回府。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按理讲，太子殿下早应该随二皇子离去，而不是往四妹妹身上凑。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程律书略略有些不爽。
若四妹妹一心想要入宫，他也不是不能酌情考虑；倘若只是太子殿下一厢情愿，他绝不会把四妹妹送入宫中。
话音刚落，程律书抓住程央宁的胳膊，将人引上马车，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裴晏之站在原地，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开。
温润神色渐渐褪去，眉头蹙起，眸底深处掠过茫然。
他细细回想着刚才程律书说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总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刻意。
他哪里招惹到程律书了吗？
裴晏之深深反思近来言行。
他私下对待央宁，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怎地她这兄长，如同防贼一般防着他？
一股莫名的憋闷感涌上心头。
他乃一国储君，身份尊贵，品行自问端方持重，与央宁多说一句话都成了过错？
*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留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
程律书开口，声音在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方才在府外，三妹妹说，宴席不过半程便不见你的踪影，可是去了何处？”
他问得谨慎，目光仔细端详着程央宁的神色。
洛祈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真缠上四妹妹，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程央宁倚靠在软垫上，眼神清澈坦然：“阿兄也知我不喜喧闹，宴上人多口杂，我觉得有些气闷，便想寻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恰巧侯夫人院中有几株名品牡丹有些蔫蔫的，我便去看了看，又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喝点茶水，待宴席将散才出来。”
“没想到让三姐姐担心了。”
程律书仔细听着，见她神色自然，松了口气。
沉吟片刻，他语气放得更缓，问出压在心底的问题：“太子殿下呢？我见殿下似乎对你颇为留意。”
他斟酌着用词，避免过于严肃吓到她:“我并非要怪你什么，只是太子身份尊贵，东宫之地，未来绝非只有一人之榻。”
“你自小在外，心思单纯，不谙深宫之中的波谲云诡。我是怕你将来无论得宠与否，在那等地方，都难免让人牵挂。”
他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疼惜：“阿兄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程央宁微微坐直了些，乖巧应着：“阿兄多虑了，今日只是碰巧遇到了太子殿下。”
“前阵子多蒙太子殿下暗中周旋父亲的事情，于情于理，见到太子殿下，我都应该上前道一声谢。”
程律书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露出欣慰的笑意：“四妹妹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
他语气中带着释然:“阿兄不是在约束你，只是这世道人心复杂，四妹妹太过单纯良善。阿兄只盼着你能分辨是非，远离纷扰。”
“太子殿下和洛小侯爷并非良配，日后阿兄帮你寻个更好的夫婿。”
他就说，四妹妹这般懂事乖巧，怎么会与太子殿下和洛祈川有什么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