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烟很快就知道曾青出事了。
准确地说,是温时动用了所有手段,把消息传得每一个她可能看到的地方——
纸媒,网络,电视,
他要确保姜迟烟能够接收到他发出的讯号。
姜迟烟听到电视里传来曾青名字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抬头,
新闻里,曾青因涉嫌恶意诽谤温氏国际,并被怀疑使用剪辑过的录音材料进行敲诈勒索,正在接受警方调查,
如果罪名成立,将会面临巨额索赔和牢狱之灾。
曾外婆打翻手里的塑料盆,刚择完的半盆荠菜全部散落在地上——
今天要包荠菜水饺寄给曾青。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阿烟……这是……青仔吗?青仔被抓了?”
曾外婆本本分分一辈子,连警局都没有去过,听到唯一的孙女要坐牢,已经六神无主,下意识弯腰去捡地上的荠菜,伸出去的双手都在发抖。
姜迟烟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曾青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怪不得,她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怪不得,联系谢柔,也总是支支吾吾。
原来,一切有迹可循。
姜迟烟把地上的荠菜全部收到盆里,放到一旁桌上,蹲在曾外婆面前,
她用力地握住曾外婆冰凉的手,酸涩的眼皮里藏着她的义无反顾,
“外婆,曾青一定会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回来,我跟你保证。”
姜迟烟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初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吃穿用度的一切几乎都是曾青替她准备的。
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只有一只瘪瘪的帆布包。
姜迟烟站在屋子里发呆。
她好像总是这样,身不由己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从来都是别人推着她走,或者把什么东西硬塞给她什么,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总是很少。
“阿烟,起码吃过晚饭再走吧。”
曾外婆大概也猜到,曾青的困境,约莫跟这个被她带回来的姜迟烟有关系。
她同情姜迟烟,可是更疼爱自己的亲孙女。她没有办法违心地再收留姜迟烟躲在这里。
可是,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姜迟烟笑着摇摇头,拿起自己的包,已经麻木的心脏又开始缓慢地抽痛,
“外婆,不用了,我已经打好车,一会儿就到了。荠菜饺子是曾青最喜欢吃的,冻在冰箱里,她很快就会回来吃的。”
走到门口,边牧像是感知到她要走,从狗窝里钻出来,站在原地冲着姜迟烟呜呜地叫。
姜迟烟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坐上已经等在路边的计程车。
直到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她才敢含泪回望,
再见了,曾外婆,
再见了,可爱的小家伙,
再见了,这不属于她的宁静生活。
温时的电话号码早就烂熟于心,姜迟烟用曾青给她的那部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听到那刻进灵魂的声音,姜迟烟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是我……”
那头沉默几秒,然后响起熟悉的、独属于温时的冷笑。
姜迟烟还没回过神,电话已经被挂断。再打过去,统统都是是忙音——温时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姜迟烟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温时玩的是哪一招,顾不得其他,立刻打给温景澜,
这次电话很快接通,温景澜低沉的嗓音传到耳边,
“哪位?”
姜迟烟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都是冷汗,
“温景澜,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回来,再也不跑了。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放过我身边的人。”
温景澜的眉梢轻抬,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陈年熟成的威士忌香气钻进鼻腔,心情也愉悦起来,
语气却是疏离,还暗含指责意味,
“那些事和我没关系,我不是温时,没有那么多闲情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现在在法国出差,你有事就联系温时。”
姜迟烟动了动嘴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干涩得难受,
“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温景澜,算我求你,你帮帮我,让温时放过我的朋友……那段录音,也是我给她的,就算要赔钱要坐牢,也应该是我去。”
温景澜打断她的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决绝,
“姜迟烟,我再提醒你一遍——无论你,还是你的朋友,都是成年人。你们在给温氏找麻烦的时候,没有留半点余地,现在我也没有高抬贵手的情分。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说到后面,温景澜是真的动了气,他质问姜迟烟,
“你说过,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如果真的那么讨厌我,就不要每次一遇到麻烦,就对我投怀送抱。而我又总是忍不住对你心软。姜迟烟,对我公平一点吧。”
车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倒灌进姜迟烟的心脏,手里握着早就被挂断的电话,
乱成浆糊的脑袋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快点找到温时!
***
谢砚之看着亮起又暗掉的手机屏幕,抬头瞥向后视镜,
“二少……这电话,还是不接?”
姜迟烟联系不到温时,转头盯上谢砚之——可温时不让他接,也不准他挂,姜迟烟就一遍又一遍地打进来,手机电量都快要耗掉一半。
温时睁开眼睛,心情不甚明朗地问,
“还有多久?”
原本是要去S城的赌场查账,哪知道姜迟烟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温时就命令谢砚之立刻掉头往回赶。
连续几个小时的车程,谢砚之的肩膀都已经发硬,
“快了,还有半个多小时。”
温时调整了一下坐姿,揉了揉眉心,在姜迟烟又一次打来电话的时候,拧着眉开口,
“让她去别墅,等我回去跟她算账。”
在姜迟烟这通电话打来之前,温时想了千百种惩罚她的方式,不把她的腿打断都算轻的!
可转念想到她肚子里那个四个多月的小家伙,温时的心立马软得不像话,说什么都不舍得了。
就在这几个钟头,他已经宽宏大度地决定原谅姜迟烟——反正她从来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等给他生下个小崽子,自然就老实了。
车子驶进别墅,温时脸上表情变化不断——
他本想做出一副阴森可怖的模样,好震慑住姜迟烟。可是因为心里早就没了那股怒气,怎么做表情都显得生硬做作。
待到推门下车,脸上只剩下不自觉的淡淡笑意。
一个多月没见的姜迟烟,重新活生生站在面前,温时还来不及兴奋,笑容便很快凝固,浑身的血液也像是急速冰冻,连带着心脏都跳得缓慢又沉重。
温时的视线定格在姜迟烟纤瘦的腰腹,不可思议地大步冲过去,掐住姜迟烟的肩膀,
“姜迟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