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休息区,聂准买了两杯热咖啡,又从货架上挑了一袋勉强看得过去的面包,往车子的方向走。
“大少爷,先喝杯热的。这里实在没什么吃的,您用面包垫垫肚子?我再去前面探探路。”
温景澜直接无视那袋圆滚滚的小面包,只接过温热的咖啡,抿了一口,
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实在入不了口。
他眉头轻微地拧了拧,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杯架,不再去碰。
“高速封路,你能问出什么?上来等吧。”
在知道姜迟烟可能就在曾青的老宅后,温景澜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拖,只想快点亲眼见到姜迟烟——立刻、马上。
两小时后,追尾事故终于清理完毕,交通恢复。
聂准透过后视镜偷偷瞄着后座的温景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这样一个稳重自持的男人,居然会为了一个麻烦不断的女人,彻夜奔波。
他马上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大少爷,您该不会是打算……待会儿直接把人扛回去吧?”
开玩笑,住在那种地方的都是原住民,有什么事前后一吆喝,马上就能围过来一圈人。
聂准自问没有信心,能单枪匹马地把姜迟烟给弄出来。
温景澜仰着脖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矿泉水,从后视镜里斜睨过去,
“我看起来像人贩子还是强盗?真要扛,也是你去。”
聂准讪讪一笑,不敢再乱说话。
夜路不比白天,再加上对向车道的炫目灯光,聂准怕出岔子,有意放慢车速。等赶到目的地,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聂准提议找一家旅馆先对付着休息几个钟头,
“大少爷,您下午还要赶去法国的飞机。现在先休息一会儿,等天亮再过去也不迟。”
温景澜不为所动,吩咐聂准把车停在距离那栋老宅子一个路口的马路边。
聂准一开始还睁着眼皮,强撑着陪温景澜等天亮,
可车厢内温度适宜的暖风裹挟着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倦意,聂准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最后还是脖子一歪,睡了过去。
温景澜完全没有任何睡意,直觉告诉他,姜迟烟就住在这里。
他坐在真皮座椅里,放下半扇车窗,就这么盯着同一个方向,坐得如同座活雕像。以至于当姜迟烟真的出现在视线里,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抬手拍了拍前排的聂准,
“你看,是她吗?”
聂准正梦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被温景澜这样一推,马上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皮,
“大少爷,我没睡!”
他顺着温景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姜迟烟穿着一件羊羔毛翻领的短版牛仔服,下半身是修身的同色喇叭牛仔裤,脚上还套着一双棕色的翻毛雪地靴。
姜迟烟手里牵着一条体型中等的牧羊犬,牧羊犬生性活泼好动,撒着四条脚丫子在前面跑,姜迟烟拽着狗绳在后面紧跟着追。
聂准很快就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从姜迟烟的穿着,到行为举止,哪里像是个已经快要怀孕四个月的孕妇?
他扭过脖子往后去看温景澜,
温景澜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只让聂准在姜迟烟后面慢慢地跟,不要打草惊蛇。
不远处就有一座社区公园,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遛狗,从姜迟烟和其他人熟络的互动来看,她显然常来。
温景澜沉默地坐在车里,接连不断地抽烟。
直到抽出最后一根,他把空掉的烟盒揉成一团丢出窗外,
“回去吧。”
聂准诧异地回头,
“好不容易才找到人,我们就这么走了?”
他以为温景澜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把人给带回去。
温景澜咬着嘴里的烟,往后仰靠在座位里,阴郁的眼神落在窗外那道纤瘦的身影,
“只要她觉得还有希望,无论把她抓回去多少次,她还是会逃。”
***
临川中学。
温时背着手站在校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楼下操场。少年少女们在冬日的阳光里奔跑,笑声此起彼伏。
温氏国际的社会形象良好,旗下的教育基金会每年都向多所学校拨款,用于翻新校舍,或者是建立图书馆等项目。
临川中学多年来,一直在这个教育基金会的资助名单。
校长乔望峰站在温时旁边,恭敬又巴结地说着漂亮话,
“温先生,临川能有今天,多亏温氏的支持。像贵司这样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真是凤毛麟角——”
温时淡淡转身,抬手打断他的话头,
“乔校长,我下午还有别的安排。我们进入正题吧。”
乔望峰立刻点头哈腰,
“当然、当然。您要的那两个女学生资料,我已经让人从档案馆都找出来了。因为学校搬过校址,找起来花了点时间,不过都齐了。”
办公桌上整齐摆着几份厚厚的牛皮纸档案。
温时随手抽出一份打开,里面是一本酒红色丝绒封面的毕业册。
照片保存得很好,每一张的色彩仍然鲜艳——
十六岁的姜迟烟,十六岁的曾青。
乔望峰那时候还是高三的年级主任,对这两个女学生印象深刻——
姜迟烟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课桌肚里常年塞着小男生写给她的情书。
曾青则完全是个假小子,发型也剪得是当时流行的男生发型。
乔望峰点了点曾青的照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小丫头,头发剃得就跟男生一样,个子也高。有一次我在后面看到姜迟烟跟个男生挽着胳膊走路,我气得急忙追上去,才发觉竟然是她。”
温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毕业册里还有许多其他照片——学校组织的旅行、运动会、探望敬老院的老人,
只要照片里出现曾青和姜迟烟,两人大多时候是亲密无间地肢体接触,
又或者,曾青隔着人群,用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看向姜迟烟的方向。
这种眼神,这种神态,温时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侦破曾青藏在心底多年的怀春心事。
温时“啪——”地合上毕业册,站起身,表情阴沉,
“乔校长,这些资料,我要拿回去慢慢看。”
谢砚之眼见温时的表情阴沉得瘆人,赶忙上去接过那叠牛皮纸袋,
“二少,查到什么没?”
温时重重摔上车门,刚想给温景澜打电话,才想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
如果不是温景澜提醒他,让他往曾青的方向查,
温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早就被他排除在外的曾青,身上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温时的嘴唇抿成古怪的弧度,他掏出手机,翻到宋晟言的电话,
“宋律师,我要一个人身败名裂、走投无路。你有什么好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