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被甲弹头的试制成功,如同在独立加强连的军工体系里点亮了一盏新的明灯。虽然产量还不高,工艺也略显粗糙,但它指明了方向——即便在最艰苦的条件下,依靠智慧和双手,也能创造出持续战斗的资本。
营地里的生产热情空前高涨。炉火日夜不熄,叮当声不绝于耳。老周和技术组忙着琢磨如何改进铜被甲的浇铸模具,提高成品率;赵小花的娘子军埋头打磨,确保每一个弹头都光滑合格;小豆子的童子军们搜寻原料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尖。
然而,林烽的目光却看得更远。他看着战士们珍爱地擦拭着手中刚刚复装好的子弹,或是小心翼翼地将新修复的步枪背在肩上,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傍晚休整时,林烽找到了李云龙和孔捷。
“老李,老孔,”林烽开口道,“咱们现在复装子弹、修复步枪、甚至尝试自己造枪管,都是在‘生产’和‘修复’上下功夫。这很重要。但还有一个环节,同样关键,甚至更能直接减少损耗、提升战斗力。”
“哦?哪个环节?”李云龙好奇地问。
“使用和维护。”林烽认真地说,“再好的武器,如果使用不当,维护不好,寿命会大大缩短,甚至关键时刻掉链子。咱们现在条件艰苦,每一发子弹,每一支枪都来之不易,更得让它们发挥最大效用。”
孔捷若有所思地点头:“林顾问说得对。我观察过,很多战士,特别是新补充进来的,对枪械的了解很有限,就知道开枪、拼刺刀。平时保养也就是简单擦擦外表,很多细微的毛病发现不了,也不会处理。”
“对!”林烽接过话,“比如,枪管里残留的火药残渣如果不及时彻底清理,会加速腐蚀膛线,影响精度;撞针簧疲劳了,可能只是导致击发无力,但战士可能以为是子弹问题;甚至像最简单的弹匣卡榫失灵、准星松动这种小毛病,如果自己会处理,就能很快排除,否则就得等老周他们来修,耽误时间。”
李云龙一拍大腿:“太他妈对了!老子以前就遇到过,打仗关键时刻,弹匣啪嗒掉地上了!差点没把老子气死!后来才知道是个小卡子松了!要是自己会弄,哪至于那么狼狈!老林,你有啥想法?”
“我提议,”林烽说,“从今天开始,利用每天傍晚休整的时间,抽出一个小时,组织战士们学习最基本的枪械维护和故障排除知识。不需要他们成为老周那样的专家,但至少要懂得如何正确擦拭保养自己的武器,如何识别一些常见小毛病,并能进行最简单的处理,比如更换弹匣弹簧、紧固松动的零件等。”
“全民学修枪?”孔捷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不仅能减少损耗,还能让战士们更了解手中的武器,提升战斗力!我赞成!”
李云龙更是雷厉风行:“就这么干!老子带头学!今天晚上就开始!老林,你来讲课!你懂得多!”
林烽笑道:“我来讲基础原理和常见问题,实操部分可以让老周、小张他们做示范。咱们就从最基础的擦枪和弹匣维护开始。”
消息很快传达下去。听说林顾问要亲自教大家保养枪械,战士们都很新奇,也有些老兵油子不以为然:“擦枪谁不会啊?搞得那么玄乎……”
傍晚,霞光映照着小树林。战士们以班排为单位,席地而坐,中间空出一小块地方。林烽站在前面,旁边摆着一张临时搬来的石头当桌子,上面放着几支不同类型的步枪、几个弹匣,以及擦拭工具。
李云龙果然搬了个树墩,坐在最前面,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还特意把孔捷也拉在身边。老周、小张、赵小花等技术骨干也坐在前排。
“同志们,”林烽开门见山,“今天,咱们不搞生产,也不训练战术,就聊聊咱们手里吃饭的家伙——枪!咱们怎么对它,它就会怎么对咱们。你好好保养它,关键时刻它就能救你的命;你糊弄它,它就可能糊弄你,甚至要你的命!”
这话通俗易懂,一下子抓住了战士们的注意力。
林烽首先拿起一支汉阳造,熟练地分解,重点讲解枪管的重要性。“枪管好比人的喉咙,堵了、锈了,子弹就飞不顺,打不准。擦枪,最关键就是擦枪管!”他拿出通条,示范如何正确地穿过枪管,蘸上少许油(甚至可以用猪油替代),如何均匀地来回抽动,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清理到位。
“别舍不得用劲,但也别太猛,伤了膛线更麻烦。擦完了,要用干布条再通几次,把多余的油和脏东西带出来,直到布条干净为止。”他拿出擦过和没擦过的布条对比,那黑乎乎的颜色让不少战士咋舌,没想到自己平时以为擦干净的枪,里面还这么脏。
接着,他又拿起一个弹匣。“这玩意,看着简单,毛病也不少。最常见的就是弹簧疲软,供弹不畅,或者卡榫失灵,动不动就掉。”他分解开弹匣,讲解弹簧的原理和卡榫的结构。
“弹簧没劲儿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替换最好。如果没有,可以像老周那样,稍微拉长一点,用火烤一下再冷却(热处理),有时候能恢复一点弹性。卡榫要是松了,可以尝试用小锤子轻轻敲击变形部位,让它卡得更紧……”
理论讲完,就是实操环节。林烽让老周和小张做示范,然后让战士们拿出自己的枪,现场操作。
这下可热闹了。
大部分战士,尤其是新兵,拆开枪机都费劲,更别说细致保养了。手忙脚乱,叮咣乱响。 “哎哟!这撞针怎么装不回去了?” “班长,我这通条卡住了!” “我的弹匣拆开了,弹簧蹦哪儿去了?谁看见了?”
李云龙也挽起袖子,拿着自己的配枪(一支缴获的驳壳枪),笨手笨脚地尝试分解弹匣。他那双耍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的大手,对付起小巧的弹匣卡榫却显得格外笨拙,抠了半天也没弄开,急得他满头大汗。
“他娘的!”李云龙骂骂咧咧,“这破玩意儿,比小鬼子的刺刀难弄多了!看着挺简单,咋这么抠不开呢?是不是跟老子较劲?”
周围的战士们看到连长这窘态,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
孔捷在一旁乐不可支:“老李,你那手是抡大刀片的,干这细活不行!得巧劲!”说着,他接过驳壳枪,手指一按一拨,啪嗒一声,弹匣利落地卸了下来。
“嘿!还是你这秀才手巧!”李云龙老脸一红,夺回弹匣,不服气地继续跟各个小零件较劲。
林烽、老周、小张等人穿梭在战士们中间,耐心地指导。 “不对,通条要从枪口进,你这从后面捅咋行?” “弹簧不是这么装的,看,有反正的。” “擦枪布不能用这个,掉毛,得用细麻布或者棉布。”
渐渐地,喧闹声小了,战士们逐渐掌握了要领,动作也变得有条理起来。当他们第一次亲手将枪管擦得锃亮,看着干净的布条从枪口拉出;当他们成功修复了一个卡顿的弹匣,听到那清脆的供弹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对手中武器的更深理解油然而生。
“原来这里面这么讲究!” “以后俺可得好好擦枪,这要是打仗时卡壳,太吓人了!” “自己会弄点小毛病,心里踏实多了!”
夜幕降临,学习才告一段落。战士们意犹未尽地组装好自己的武器,感觉和这位“老伙计”更亲近了。
李云龙虽然一开始出了洋相,但最后还是成功地把自己的驳壳枪里外擦了一遍,虽然手指头被小零件硌得生疼,但他却很高兴:“值!太值了!老林,这课以后得常开!老子下次非得学会怎么修那撞针不可!”
孔捷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提高战斗力啊。让每一个战士都成为武器的‘明白人’,咱们这支队伍的韧性就更强了。”
星星点灯,山林寂静。战士们抱着保养一新的步枪,睡得格外香甜。而“装备维护,人人有责”的意识,就像一颗种子,在这场看似普通的晚间教学中,悄然种下,并开始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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