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亡灵哨站把守的山谷入口,李观鱼和赵铁柱踏入了一片与星骸平原死寂荒芜截然不同的天地。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温和的星辰之力,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滋养着干涸的经脉。脚下是柔软如茵、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草地,四周生长着许多叶片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奇异植物,枝头悬挂着珍珠般的果实,内部有星辉流转。远处,几座由白玉石砌成的残破殿宇在氤氲的星光雾气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间还能看到熟悉的星辰符文。
“俺的娘诶……这、这地方……是神仙住的花园吗?”赵铁柱张大了嘴,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蹭了蹭发光的草地,又好奇地伸手想去摸旁边一株结着星辉果实的矮树,“这果子……能吃不?闻着咋有点甜丝丝的?”
“先别碰!”李观鱼警惕地拉住他,虽然此地生机勃勃,但他灵觉中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和残留的古老禁制气息。他取出星轨推演盘,发现盘面上的星光指针在这里旋转不定,仿佛被多重力量干扰。“这里应该是星宫某处重要遗迹的外围,但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小心行事。”
怀中的星核碎片传来一阵温暖而持续的悸动,指引着他们向遗迹深处那片相对完整的宫殿群走去。越往里走,周围的植物越发奇异,甚至能看到一些温顺的、形似小鹿却通体晶莹的星兽在林中漫步,它们好奇地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却并无敌意。
赵铁柱看着那些“水晶小鹿”,舔了舔嘴唇,小声对李观鱼说:“观鱼哥,你看它们,胖乎乎的,跑起来肯定不利索……嘿嘿,要是能逮一只烤了,肯定比干粮香!”话音刚落,那几头小鹿仿佛听懂了一般,警觉地竖起耳朵,嗖地一下窜入丛林深处不见了踪影。铁柱挠挠头,一脸遗憾:“咋跑了?俺就说说嘛……”
李观鱼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此地生灵似有灵性,莫要胡言。我们不是来打猎的。”他心中却越发警惕,这些星兽对杀意的敏感程度超乎想象。
两人沿着一条由星辰砂铺就的小径前行,来到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圆形殿宇前。殿门早已坍塌,露出内部宽阔的空间。大殿中央,地面并非石板,而是一幅由不同颜色的晶石镶嵌而成的巨大星图!星图复杂无比,无数光点在缓缓移动,模拟着周天星辰的运行。星图四周,则矗立着十二尊形态各异、手持不同法器的星辰神兽雕像,雕像材质非金非玉,眼眸中镶嵌着宝石,散发着微弱能量。
“这图……比俺们村老王头下棋的棋盘花哨多了!”赵铁柱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头晕目眩。
李观鱼却心神巨震!这星图的结构,与他修炼的《星阙洗尘诀》以及《辰曜秘典》中记载的周天星辰大阵的基盘极为相似,但更加复杂精深!他尝试将灵觉探入星图,立刻感受到一股浩瀚如海的信息流,包含着星辰轨迹、能量潮汐、乃至空间方位的无穷变化。同时,怀中的星核碎片光芒大盛,与星图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是一座星宫遗阵!很可能具有推演、定位甚至传送的功能!”李观鱼强压激动,仔细观察。他发现星图有几个关键节点的光芒异常黯淡,似乎是因为能量不足或部分结构损坏。而星核碎片的共鸣,正指向其中一处黯淡的节点——那节点对应的星辰方位,赫然与星轨推演盘上指示的“生路”方向大致吻合!
“或许……激活这座遗阵,我们就能找到离开星骸平原的准确坐标!”这个念头让李观鱼心跳加速。但如何激活?能量从何而来?
他的目光落在四周的星辰神兽雕像上。根据《星枢纪要》残篇记载,这种雕像通常是大阵的守护者和能量节点。他尝试靠近一尊形似麒麟、口衔火珠的雕像,将一丝青玉炁息注入其底座符文。
嗡!
雕像轻微震动,口中所衔火珠亮起微光,射出一道细小的红色光丝,连接向星图中的某个点,那个点的光芒随之明亮了一丝!有效!
“铁柱!帮忙!试着向这些雕像注入一丝能量,但千万小心,感觉不对立刻停止!”李观鱼招呼道。
“好嘞!这个俺在行!不就是给石头人‘充气’嘛!”赵铁柱兴奋地搓搓手,跑到一尊背负龟甲、蛇头昂扬的玄武雕像前,扎稳马步,双掌按在底座上,嘿咻嘿咻地开始发力。他不懂什么精妙运气法门,全凭一股蛮力调动体内微薄的气血之力往里灌。那玄武雕像先是毫无反应,就在铁柱快要放弃时,龟甲上突然闪过一道土黄色的光晕,虽然微弱,但确实有一丝能量汇入了星图!
“哈哈!观鱼哥!你看!俺也行!”铁柱得意地咧嘴大笑,仿佛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观鱼哭笑不得,叮嘱他小心,自己则继续激活其他雕像。随着一尊尊雕像被点亮,道道光丝汇入星图,整幅星图的光芒越来越盛,运转也越来越流畅。星核碎片在阵中欢快地跳跃着,引导着能量流向那个关键节点。
就在节点即将被彻底点亮,星图中心开始凝聚出一个模糊的空间坐标光影时,异变陡生!
大殿角落的阴影中,一座之前毫无动静、手持算筹的人形雕像,眼中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冰冷、缜密、带着强烈敌意的意念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同时,星图上的光芒剧烈闪烁、扭曲,刚刚凝聚的空间坐标瞬间溃散!整个星图的能量流动变得混乱而危险,仿佛随时可能失控爆炸!
“不好!有埋伏!是阵法守护灵!而且充满了恶意!”李观鱼脸色大变,立刻停止能量输入,星陨刀瞬间出鞘,警惕地望向那尊人形雕像。
只见那雕像表面的石皮簌簌剥落,露出下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躯体。它缓缓抬起头,眼中白光锁定李观鱼,一个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非法入侵……试图激活核心导航阵……依据守护条例第一千三百七十二条……清除威胁……”
“清除?清除啥?俺们就是借个路!”赵铁柱一听不干了,抡起石棍指着雕像大骂,“你个铁疙瘩讲不讲道理!俺们辛辛苦苦给你家破图充上电,你反过来要打俺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守护灵根本不理睬铁柱的叫嚷,手中算筹一挥,星图上立刻凝聚出数道炽热的星辰射线,如同利箭般射向二人!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小心!”李观鱼施展星步,险险避开,射线击中他身后的地面,留下焦黑的坑洞。赵铁柱则凭借猎户的本能,一个懒驴打滚躲开,虽然狼狈,但有效。他气得哇哇大叫:“嘿!还真打啊!观鱼哥,跟这不通人情的铁疙瘩讲不了道理,揍它!”
李观鱼心知不妙,这守护灵能调动星阵力量,硬拼绝对吃亏。他一边闪避接连不断的射线攻击,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对策。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星核碎片和那幅混乱的星图上。守护灵的攻击,完全是基于星图能量的精确计算和引导,如同一个冷酷的棋手。
“计算……棋局……”李观鱼脑海中闪过《辰曜秘典》筑基篇末尾提到的一种以星辰为子、以心神博弈的古老修炼法——“星弈”!其核心并非蛮力对抗,而是理解规则,融入规则,最终引导规则!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既然守护灵依阵而行,那能否以星弈之法,融入星图,与之对弈,在规则内破解它的攻击,甚至反客为主?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险,对心神消耗极大,且一旦失败,可能遭到阵法反噬。但眼下别无他法!
“铁柱!帮我拖住它!给我一点时间!”李观鱼喝道,同时迅速盘膝坐在星图边缘,将星陨刀插在身边,双手按在星图边缘,闭上双眼,全力将灵觉沉入那片混乱的能量海洋中!他不再试图控制或对抗,而是像学习一种新语言一样,去感受、理解星图能量流动的“语法”和“逻辑”。
“得令!看俺老赵的!”赵铁柱见李观鱼要放大招,顿时精神抖擞。他也不管什么招式,将石棍舞得虎虎生风,时而砸向地面激起尘土干扰视线,时而故意冲向一些不重要的雕像吸引火力,嘴里还不停嚷嚷:“铁疙瘩!看这边!你赵爷爷在此!有本事冲俺来!别打扰俺观鱼哥思考人生!”他那看似毫无章法的行动,竟真的牵制了守护灵的一部分注意力。
李观鱼心神完全沉浸。初时,只觉得无数杂乱无章的能量乱流冲击着灵觉,头痛欲裂。但他紧守心神,依靠星核碎片作为“翻译器”和“锚点”,逐渐捕捉到那些能量流动中细微的规律和节点。守护灵的攻击,如同棋盘上的落子,每一次能量凝聚和发射,都遵循着星图内在的某种算法。
“这里……是能量汇聚的‘势’点……那里……是轨迹转换的‘枢’纽……”李观鱼的意识在星图构成的“棋盘”上飞速推演。他尝试着,以自身灵觉为引,极其轻微地拨动星图中几处非关键节点的能量流向。
第一次尝试,失败!能量反冲让他喉头一甜。
第二次,稍微扭转了一道射向铁柱的射线轨迹,但仍未完全控制。
第三次,当守护灵再次凝聚射线时,李观鱼福至心灵,提前引导一股平和的能量流,悄无声息地在射线必经之路上形成了一个微小的能量漩涡!
嗤!
那道射线射入漩涡,竟如同泥牛入海,能量被偏转、吸收了大半,威力大减!
有效!李观鱼精神大振!他逐渐找到了感觉,开始更积极地与守护灵在无形的“棋盘”上对弈。他不再被动防御,时而制造假象引诱守护灵攻击落空,时而借力打力,将几股小型能量流引导碰撞、湮灭。整个星图,仿佛成了两人意念交锋的战场。
守护灵的攻击开始出现迟滞和错误,它那冰冷的计算逻辑似乎无法完全理解李观鱼这种融入直觉和变化的“棋路”。它眼中白光闪烁频率加快,显然在重新评估和计算。
“就是现在!”李观鱼感受到守护灵出现一瞬间的“困惑”,抓住机会,将灵觉与星核碎片的力量结合,猛地切入星图的核心算法层!他并非强行破坏,而是模拟出一种更高权限的、带着星宫本源气息的指令波动!
嗡——!
整个星图骤然静止!所有光芒定格!那尊守护灵雕像的动作也僵在半空,眼中的白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内部程序发生了致命的冲突和混乱!
片刻之后,星图光芒重新亮起,但变得柔和而有序。守护灵眼中的白光渐渐转化为柔和的蓝色,它缓缓放下算筹,对着李观鱼的方向,微微躬身,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敬意:“检测到高阶星宫传承者权限……指令冲突解除……守护灵‘计都’听从调遣……”
危机解除!
李观鱼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刚才那场无声的“星弈”,消耗了他大量心神,但收获巨大,他对星辰阵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赵铁柱看得目瞪口呆,凑过来小声问:“观鱼哥……你……你跟它下棋……把它下服了?”
“可以这么理解。”李观鱼微微一笑,看向恢复平静的星图。此刻,星图中心,那个空间坐标清晰地凝聚出来,不仅指向了离开星骸平原的方位,旁边还浮现出一些关于坐标点周边环境、能量等级的简要信息!
更重要的是,守护灵“计都”传递过来一道信息流——这座遗迹,曾是星宫一处重要的“观星导航塔”,其核心控制室,或许还保存着部分星宫鼎盛时期的星路图!
生路,终于清晰地展现在眼前!而前方,可能还有着关乎星宫过往的更大秘密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