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的废墟之上,时间在伤痛、疲惫与坚韧的重建中缓慢流淌。
失去了往日的宏伟与喧嚣,残垣断壁间,只有幸存者们忙碌而沉默的身影,以及偶尔传来的伤员压抑的呻吟,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惨烈。
李宜臻站在原本是中央控制室、如今已是一片巨大凹坑的边缘,左眼瞳孔深处金红色的星火平稳燃烧,映照着下方忙碌的景象。
江辰风正带着一批伤势较轻的基地幸存者,利用残存的工程机械和自身的力量,清理着大块的合金碎块和崩塌的岩石,试图开辟出临时安置点和通道。他的赤红色南斗之力时而闪耀,成为这片灰败色调中一抹倔强的亮色。
苏清曼在不远处一个相对完整的岩洞内,那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医疗点。她的星幡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地笼罩着包括老烟斗在内的重伤员,柔和的力量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温养着他们受损的躯体与精神。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而坚定。
唐冰云和冷月则负责警戒和清理外围零星的、被“母亲”意志残留污染的畸变生物。唐冰云的星骸之力对于彻底湮灭这些污秽之物有着奇效,而冷月的精准与隐匿则能发现并清除那些潜藏的威胁。两人虽依旧沉默寡言,但配合却愈发默契。
林若曦和汐瑶在另一处利用残存设备搭建的临时工作点忙碌着。林若曦的双手在几块拼接起来的、闪烁着杂乱光线的屏幕前飞舞,试图从瘫痪的系统废墟中抢救出有用的数据,并重新建立基础的通讯与探测网络。
汐瑶则闭目凝神,她的感知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扫描着基地周围乃至更远区域的能量流动,警惕着任何可能再次袭来的危险。
“影”如同真正融入了这片废墟的阴影,行踪不定。他偶尔会出现,带来一些从废墟深处或周边山林中搜集到的尚能使用的物资,或者与李宜臻低声交流几句关于李擎天当年调查的线索,随后又悄然隐去,继续着他那无人知晓的暗中巡查。
重建的工作缓慢而艰难。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损失,更是精神上的创伤。每一个幸存者脸上都带着难以抹去的疲惫与悲恸,失去同伴和家园的痛苦,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李宜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体内那缕融合了“星火之种”的本源,在缓慢恢复的同时,也让他对这片土地、对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伴,产生了一种更加深刻、更加血肉相连的羁绊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地脉中残存的、属于龙渊的微弱灵性在哀鸣,也能感受到每一个幸存者心中那份不屈的意志在燃烧。
他尝试着调动力量,引导着那金红色的星火秩序之力,如同最温和的春雨,缓缓渗透进脚下的焦土与残骸之中。他没有奢望能立刻让废墟焕发生机,只是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去安抚这片受伤的土地,去加固那因圣骸崩溃和大战而变得脆弱的地脉节点。
奇妙的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灵魂深处那份冰冷的“虚无”烙印,并未产生激烈的排斥,反而如同沉寂的深潭,只是静静存在着。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这“虚无”并非纯粹的死寂,在某种更深层的意义上,它似乎与“星火”所代表的“存在”构成了某种宇宙最基本的平衡。毁灭与新生,存在与虚无,仿佛一体两面。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微动。或许,彻底理解并掌控这种危险的平衡,而非简单地对抗或恐惧,才是他未来道路的关键。
数日之后,一个微小的转机出现。
在苏清曼不眠不休的星幡温养和李宜臻偶尔渡入的、混合了秩序与一丝奇异冰凉气息的能量辅助下,昏迷多日的老烟斗石坚,终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的瞬间,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迅速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但深处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虚弱与沧桑。他看到了围在身边的李宜臻、苏清曼、江辰风等人,也看到了周围岩洞的简陋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废墟景象。
“……到底……还是没能守住啊……”石坚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与自责。他想撑起身子,却一阵无力。
“烟斗叔,您别动!”苏清曼连忙按住他,眼中含着泪光,“您能醒过来就好!基地没了,我们可以再建!只要人还在,龙渊就在!”
江辰风也红着眼圈,重重点头:“对!烟斗叔,您放心养伤!重建的事情有我们!”
李宜臻蹲下身,看着石坚那苍老而坚毅的脸庞,沉声道:“烟斗叔,袭击发生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假冒您的人……”
老烟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千面之影’……归墟教团里最诡异难缠的刺客之一,据说能完美模仿任何人的气息、记忆甚至部分能力……他是在我启动‘定空梭’封存基地,心神与法则共鸣最紧密、也最无防备时动的手……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了归墟污秽与星痕科技的手段,强行侵入了我的脑海,复制并……替代了我……”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我的本体意识被压制在最深处,如同囚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我的身份,一步步将龙渊推向深渊……直到最后,‘定空梭’的力量因基地崩溃而松动,我才找到一丝机会,强行撕裂了一小块意识碎片,用最后的力量开辟了那条不稳定的空间通道……”
众人听得心中凛然。“千面之影”,归墟与星痕合作的又一个可怕产物!
“您知道他们寻找‘圣骸’,召唤‘母亲’意志的真正目的吗?”李宜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烟斗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具体的终极目的,我也不清楚。但‘千面之影’在控制我期间,偶尔会流露出一些碎片信息……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征服……‘母亲’在寻找某种……‘钥匙’?或者说是……某个能彻底……‘融合’我们这个维度与它所在‘虚无之源’的……‘通道’?而‘圣骸’和特定的‘载体’,似乎是达成这个目标的重要环节……”
钥匙?通道?融合维度?这些信息比单纯的毁灭更加令人不安!
“‘影’带来了父亲留下的信息,”李宜臻将李擎天关于“母亲”可能是“源初奇点”崩塌时被剥离的“虚无”法则聚合体,以及龙渊下方圣骸来历的推测告诉了老烟斗。
老烟斗听后,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擎天……他当年果然走得比我们所有人都远……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那‘母亲’的目的,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它不是要统治,而是要……让一切重归‘源初’之前的‘无’!”
让一切重归“无”!这个结论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阻止它。”李宜臻的声音斩钉截铁,左眼星火灼灼,右眼虚空沉寂,“无论它的目的是什么。”
老烟斗看着他,目光尤其在他那双迥异的瞳孔上停留了片刻,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欣慰,更有一种托付重任的决然:“李小子……你选择的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九死一生。但……人类的未来,或许真的要靠你了。”
就在这时,林若曦略带急促的声音从临时工作点传来:“监测到微弱信号!不是星痕,也不是归墟……信号源很模糊,似乎在不断移动……坐标指向……西北方向,昆仑山脉深处!”
昆仑山脉?一个新的线索?
几乎同时,一直闭目感知的汐瑶也猛地睁开眼,湛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惊疑:“那个……之前潜入地下的暗紫色光点……它刚才……好像……微微动了一下?方向……似乎也是西北?”
暗紫色光点?众人心中一紧!那是假冒石坚消散后留下的残余,它竟然还有活性?而且也在向昆仑移动?
废墟之上的重建才刚刚开始,新的谜团与潜在的危机,却已悄然将触角伸向了远方那片古老而神秘的山脉。
李宜臻站起身,望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废墟与距离。
昆仑……父亲当年是否也曾踏足那里?那微弱的信号,那诡异的光点,与“母亲”寻找的“通道”,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看来,我们不能只埋头重建了。”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