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感如芒在背,瞬间将林风从对圆盘的研究中惊醒。
他猛地回头,只见身后廊道的深邃黑暗中,不知何时亮起了十几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饿狼的眼睛,无声无息地悬浮着,散发出冰冷无情的毁灭气息。
又是傀儡,而且数量更多。它们似乎是被圆盘激活的能量波动吸引而来。
咻咻咻——
没有任何警告,十几道比之前纤细却更加凝练的暗红死光,瞬间撕裂黑暗,封死了林风所有闪避空间。
林风头皮炸开,重伤之躯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只能本能地将刚刚注入圆盘的那丝混沌仙元猛地收回,在身前仓促布下一层薄薄的混沌光障,同时身体拼命向侧后方那具尸骸之后滚去。
嗤嗤嗤,
暗红死光轻易洞穿了仓促凝成的光障,狠狠射在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以及那具尸骸之上。
坚硬的暗金地面被熔出十几个深不见底的小孔,冒着青烟。而那具合体期修士的玉白骨骸,在被死光击中的瞬间,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林风狼狈地滚到墙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右臂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若非那尸骸恰好挡了大部分死光,他此刻恐怕也已重伤垂死。
生死一线。
林风不顾一切地燃烧起刚刚恢复少许的本源仙元,左腿猛地蹬地。
同时,他按照结构图所示,将一丝仙元精准打入墙壁上一块颜色稍深的砖石。
墙壁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黑暗甬道入口。一股陈腐冰冷的空气从中涌出。
就在他身影没入甬道的刹那——
第二轮死光暴雨般倾泻而至,狠狠轰击在刚刚闭合的墙壁之上。
轰隆……
墙壁剧烈震动,表面被轰得坑坑洼洼,符文乱闪,却异常坚韧地没有立刻破碎,显然材质特殊且有残余能量保护。
但门外的攻击并未停止,密集的轰击声不断传来,墙壁上的裂纹开始逐渐蔓延。
林风不敢停留,也顾不上探查情况,顺着陡峭的斜坡便向下冲去。
他强忍伤势,将神念最大限度散开。
圆盘投射的光影在这里变得极其不稳定,许多区域显示不清楚。
这下面似乎曾发生过更严重的破坏。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滴声,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阴冷。
下面是一个更大的空间,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模糊的轮廓,像是巨大的傀儡残骸。黑暗中,有零星几处幽绿色的应急光源在闪烁,提供着极其微弱的光亮。而那水滴声,正是从某个方向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松手落下。
他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处古老的修炼室,规模不小,但破坏得更为彻底。
那“侧殿甲柒”又在何处?
他借着幽绿的光芒,仔细对照圆盘。根据显示,他需要穿过这片区域,抵达对面。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
就在他经过一堆如同小山般的傀儡残骸时,左眼源火忽然毫无征兆地猛烈跳动了一下。
他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向后暴退。那冰冷的杀意瞬间惊得林风神魂剧颤。
他想也不想,猛地向后倒掠。
几乎同时,他方才所立之处,那片看似松软的、积满漆黑粘稠液体的地面猛地炸开。
那并非活物,而是一具人形的金属傀儡。但其造型狰狞无比,浑身覆盖着尖锐的骨刺与利刃,关节处扭曲变形,像是被巨力强行拼接而成。它仅剩一只猩红的独眼闪烁着疯狂混乱的光芒,另一只眼窝则是一个不断滴落黑油的窟窿。它的一条手臂已然断裂,另一只手是巨大的、布满锯齿的骨刃。
这傀儡散发出的气息暴虐而混乱,远超廊道上那些冰冷的守卫,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疯狂与痛苦?
“吼……”
它发出一声沙哑咆哮,独眼死死锁定林风,骨刃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再次扑来。
林风脸色难看,这鬼东西比上面的守卫难缠得多。他强提一口仙元,身形如鬼魅般横移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这致命一扑,同时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混沌真火直刺傀儡那不断滴油的独眼窟窿。
真火没入窟窿,那傀儡猛地一僵,体内发出“咔嚓”声,独眼红芒疯狂乱闪,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仿佛内部结构发生了冲突。
这东西内部本就极不稳定。
林风抓住机会,忍着手臂剧痛,再次催动仙元,身影如烟,直扑圆盘指示的那扇暗门。
那疯狂傀儡在原地僵直片刻,随即发出更加暴怒的咆哮,独眼红芒彻底被混沌真火引燃,竟开始从内部灼烧起来。它变得彻底疯狂,不分敌我地挥舞着骨刃,狠狠劈砍着周围的一切,将那些本就残破的残骸搅得天翻地覆。
轰隆隆的巨响在舱室内回荡,反而暂时阻断了其他可能存在的追击。
林风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很快便看到了那扇暗门,门中央有一个与手中圆盘形状相似的凹槽。
他毫不犹豫,将圆盘猛地按入凹槽。
嗡!
符文依次亮起,厚重的闸门发出沉重的“轧轧”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却带着淡淡悲伤气息的能量波动,从门后扑面而来。
林风闪身而入,闸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外面的疯狂与混乱彻底隔绝。
门后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这里并非想象中布满机关的控制核心,而是一间并不算宽敞的静室。
静室四壁是一种温润的青色玉石,打磨得光滑如镜,其上雕刻着浩瀚的星空图谱,星辰点点,竟自行缓缓流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室内照亮。地面铺着厚厚的、不知名的兽皮毯子,虽然蒙尘,却依旧能感受到曾经的柔软。
静室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白玉池子,池中并非清水,而是盛满了浓郁如浆、闪烁着星辉的银色液体。那精纯的能量波动和淡淡的悲伤气息,正是源自这池星辉液体。
而在玉池中央,静静悬浮着一具通体由寒玉雕琢而成的……棺椁?
棺椁不大,样式古朴,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一种历经万古的沧桑与宁静。透过略显透明的棺壁,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棺中又是何人?
林风心中警惕并未放松,他仔细打量四周。静室一角,有一座玉石蒲团,蒲团前散落着几枚早已失去光泽的玉简。另一侧,则有一个小小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几件物品:一个裂开的香炉,半截残剑,还有一枚……黯淡的、似乎由星辰核心雕琢而成的令牌。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池星辉液体和玉棺之上。
左眼的混沌源火有一种温和的渴望,仿佛那池星液对它的恢复大有裨益。而怀中那融入丹田的玉佩,也微微流转,传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与熟悉感?
难道……
林风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玉池边。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星液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能量,对他这重伤之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他犹豫片刻,最终试探性地将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探入池中。
霎时间,一股温凉精纯、蕴含着星辰本源之力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连右臂那恐怖的伤口处传来的剧痛都减轻了不少。
更让他惊喜的是,盘踞在体内那几股顽固的异种能量——仙元与死意,在这星辰之力的冲刷下,竟隐隐有被中和、化解的趋势。
这星液竟是什么宝贝?竟有如此奇效。
他不再犹豫,立刻盘膝坐在池边,全力运转《混沌炼圣诀》,引导着池中星辉能量涌入四肢百骸,疯狂修复着沉重的伤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体表的伤口迅速愈合,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黯淡的仙元重新变得充盈澎湃,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精纯凝练。连左眼的混沌源火都壮大了几分,燃烧得更加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修为竟隐隐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只觉浑身舒泰,神清气明。
目光再次落向池中玉棺。
此刻伤势恢复,感知更加敏锐。他清晰地察觉到,那淡淡的悲伤气息,正是从玉棺中散发而出。而玉佩传来的熟悉感,也越发清晰。
他沉吟片刻,对着玉棺郑重一揖:“晚辈林风,遭逢大难,误入此地,得借宝地星液疗伤,感激不尽。若有惊扰,还望恕罪。”
礼毕,他小心翼翼地将神念探向玉棺。
神念触及棺壁,并未受到阻碍。棺内的情况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
那里躺着的,并非想象中狰狞的古尸,而是一个身着月白星纹道袍、面容栩栩如生的女子。
她容颜极美,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圣洁与威严,双目紧闭,仿佛只是沉睡。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手中竟然握着一枚与他丹田内气息同源的阴阳鱼玉佩。而那淡淡的悲伤气息,正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
在她的眉心处,有一点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裂痕,像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诅咒所留,也正是这裂痕,断绝了她所有的生机。
林风心中巨震。这女子是谁?她为何也拥有阴阳鱼玉佩?她与卖给自己玉佩的老道,与王座上那具暗金骸骨,又是什么关系?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静室角落那座博古架上,那枚黯淡的星辰令牌,似乎被他的神念和玉棺气息引动,忽然毫无征兆地散发出微弱的星光。
紧接着,一段残缺的、充满焦急与不甘的女子意念,断断续续地从中流淌而出,回荡在静室之中:
“师尊……‘巡天’已叛……‘星枢’核心遭污……”
“……以身为祭,封‘门’于此……”
“后来者……若持‘钥’而至……速往‘归墟海’……不可……信‘巡天’……”
“……小心……玉京……”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那星辰令牌也随之彻底黯淡,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静室内,只剩下星液流动的微光,和林风骤然收缩的瞳孔。
巡天已叛?星枢核心遭污?归墟海?玉京?
而这女子,竟是为此付出了生命?
就在林风消化这惊人信息时,他并未注意到,玉池中那平静的星液表面,忽然极其轻微地荡漾起一丝涟漪。
涟漪的中心,正是那具寒玉棺椁。
棺中女子交叠的双手,那纤细如玉的手指,似乎……极其微弱的……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