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神情略显沧桑,缓缓启唇,那语气仿佛带着往昔岁月的尘埃与感慨:“大小姐啊,老奴清楚记得,那还是夫人怀胎八月的时候,我就进了将军府。当时老奴身子康健,奶水也充足,老夫人知晓后,便特意差遣我到夫人身旁伺候着,就盼着夫人生产后,能好好照料大小姐您呐。”
苏妙颜静静地听着,双眸微微放空,脑海中像是有一幅老旧的画卷正缓缓展开,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那个遥远又陌生的场景。她仿佛能看见年轻的夫人怀胎八月,行动不便,而谢嬷嬷在一旁小心侍奉的画面。
谢嬷嬷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努力从记忆的深处翻找出那些细节,眼神中透着对往昔种种的疑惑,接着缓缓说道:“大小姐,您出生的时候啊,老爷那脸色,阴沉得就跟暴风雨来临前的天似的,竟没一点儿高兴的意思。”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绪,又仿佛沉浸在了那段回忆之中。
“当时老奴就琢磨呀,夫人因为生您,遭遇了大出血,就这么去了,而您又是个女娃娃,想来老爷是太过伤心夫人的离世,这才对您爱搭不理的,看着就不怎么待见您。”说到这儿,谢嬷嬷的嘴唇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神色间满是纠结,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似乎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挣扎。
苏妙颜一听,心里的好奇就像被点着的炮仗,“噌”地一下冒了起来。她眼睛紧紧盯着谢嬷嬷,迫不及待地追问:“嬷嬷,您肯定还藏着话呢,别卖关子啦,赶紧告诉我呀!”那急切的模样,就像个等不及要打开神秘礼物的孩子。
谢嬷嬷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眼神中满是纠结,像是在心里天人交战。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小姐,实不相瞒,其实在夫人临盆之前,和老爷大吵了一架。这一吵,夫人就动了胎气,所以您才早产了。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您虽然是早产,可看上去跟足月出生的孩子没啥两样。当时老奴也没多想,就觉得是夫人在孕期吃的东西好,把您养得结实,所以才没往其他地方琢磨。”谢嬷嬷一口气说完,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眼神里既有担忧,又带着一丝终于说出秘密的释然。
苏妙颜听到这话,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圆溜溜的,就像两颗熟透的葡萄。她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琢磨着:难不成原主的娘亲,在嫁给苏海天之前就已经怀上孩子了?这想法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一旁的小莲和小梅静静地听着,两人和苏妙颜年纪差不多大。还记得当年,在苏妙颜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在那之前,一直都是她娘亲的四个贴身丫鬟照顾着她。可谁能想到,出了事之后,忠勇伯府的老夫人雷霆大怒,觉得那几个丫鬟没有尽到保护苏妙颜的责任,一怒之下,就把她们全都打发到庄子里去了。
谢嬷嬷当时也差点被赶走,情况危急得很。多亏了小妙颜只要在谢嬷嬷怀里,就肯乖乖止住哭声,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一般。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谢嬷嬷才得以留了下来,继续陪伴在苏妙颜身边。
苏妙颜双眉紧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心里琢磨着,谢嬷嬷对这件事并不知情,那么娘亲身边那些贴身侍女,必定是知道其中内情的。思绪一转,外祖母的身影又浮现在她脑海,外祖母是否也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呢?要是外祖母早就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苏海天亲生的,可为什么还任由自己在将军府里长大呢?这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团乱麻,在她心里缠来绕去,怎么也理不清。
小莲和小梅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自家大小姐那副陷入沉思、满脸困惑的模样,她们心里干着急,却实在想不出能帮上什么忙。无奈之下,两人只好默默退下,手脚麻利地准备了精致的糕点和热气腾腾的茶水,端到了苏妙颜面前,希望能稍稍缓解一下她此刻的烦闷。
苏妙颜眼中光芒骤闪,恰似划破夜空的流星,瞬间从沉思的迷雾中挣脱出来。此刻,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宛如寒夜中矗立不倒的苍松。只见她不假思索地望向小梅,语气果断:“小梅,即刻让小林子备好马车,咱们这就出城。”
小梅不敢耽搁,领命后便如离弦之箭般匆匆离去。谢嬷嬷满眼关切,赶忙轻声询问:“大小姐,您这是打算去找夫人身边的丫头们问个究竟吗?”她的话语里,隐隐透着担忧,可更多的却是对苏妙颜的支持,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切与信任。
苏妙颜轻轻颔首示意,随后不着痕迹地伸手,将回来后随意丢在桌上的盒子,趁着旁人没留意,以极快的速度悄悄收入空间之中。
见状,谢嬷嬷赶忙说道:“老奴也一同前去。”
苏妙颜再次点头,轻声应道:“嗯。”那简短的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彰显着她探寻真相的决心。
没过多久,苏妙颜就再次迈出了门,身姿轻盈地登上了马车。车外,小林子早已等候多时,只见他熟练地握住缰绳,轻轻一抖,马儿便缓缓起步。一行人就这样有条不紊地朝着城门驶去,随后缓缓驶出城门,一路朝着城外的庄子进发。
小林子乃是谢嬷嬷的儿子,年纪比苏妙颜大上几个月。这孩子机灵得很,一双眼睛透着聪慧劲儿,无论做什么都透着一股利落劲儿。谢嬷嬷的丈夫在几年前因病不幸离世,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不过好在还有小林子陪伴在身边,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谢嬷嬷黯淡的生活,让她觉得日子还有盼头,也算是有个念想,不至于在这世间孤苦伶仃。
就在苏妙颜一行人出城的当口,战王府那静谧的书房内,君凌烨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政务,案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书。这时,身形如鬼魅般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王爷,刚传来消息,苏大小姐出城了。”
君凌烨听闻此言,原本专注的眼神微微一变,一抹异样的神色如流星般在眼眸中闪过。他手中的笔下意识地停住,缓缓放下,陷入了思索。片刻后,他语气沉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开口道:“影一,去备马,本王要去城外山庄住几日。”
影一应了一声“是”,便领命退下。在转身离开之际,他心中暗自嘀咕:“主子啊,您才再三叮嘱要和苏大小姐保持距离,生怕太后那边的人瞧见,对苏大小姐不利。可这苏大小姐刚一出城的消息传来,您就立刻决定跟过去。唉,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尽管心里这般想着,影一还是打心底里盼着自家主子能够早日赢得美人芳心,抱得美人归。毕竟,在这深宅大院、权谋交织的世界里,能看到主子觅得良人,也是一件令人欣慰之事。
历经半个时辰的一路颠簸,马车终于稳稳当当停在了一片宁静的乡间之地。苏妙颜轻轻抬手,将马车的帘幕缓缓掀开,刹那间,那明媚的阳光如碎金般倾洒而入,轻柔地落在她温婉动人的脸庞上,为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晕,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她微微仰起头,优雅地伸出双手,那姿态仿佛要将这久违的大自然温柔拥入怀中。紧接着,她缓缓闭上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瞬间,那乡间独有的、混合着泥土质朴气息与花草馥郁芬芳的味道,顺着鼻腔沁入心肺,只觉得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与疲惫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大小姐,庄子就在前面啦。”谢嬷嬷轻声细语,温柔得如同春日微风,在苏妙颜耳边提醒着。苏妙颜轻轻颔首示意,动作优雅舒缓,随后缓缓迈出马车。
此刻的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那轻柔的布料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衣袂飘飘,当真宛如一位从九天之上翩然而下的仙子。
田间地头,村民们有的正弯着腰,专注于手中的劳作;有的不经意间抬头张望,他们的目光瞬间被苏妙颜吸引,纷纷聚焦在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瞧她那华丽的衣着,每一处的刺绣、每一道的剪裁都尽显精致;再看她周身散发的高雅气质,不卑不亢,从容淡定。而且她身旁还带着一群家丁丫鬟,这阵仗,让村民们心中既满是好奇,又不自觉地生出敬畏之情,一时间,整个庄子似乎都因她的到来而安静了几分。
就在一行人即将踏入庄子的当口,远处一个牵着孩子的妇女脚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苏妙颜,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她的眼神瞬间定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住,再也无法移开。紧接着,她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带着颤音的呼喊:“小……小小姐?谢嬷嬷……”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庄子原有的宁静。苏妙颜等人纷纷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谢嬷嬷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脸上那一道道岁月刻下的皱纹,在一瞬间被笑容填满,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她顾不上许多,快步朝着那妇女走去,眼中已然蓄满了泪水,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夏荷?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啊?”
被称作夏荷的妇女,赶忙紧紧拉住谢嬷嬷的手,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双眼。她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哽咽着挤出几个字:“我,我,谢嬷嬷,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还带着小小姐一起?”那语气里,满是惊讶、疑惑,还有重逢的激动。
苏妙颜的目光轻柔而专注,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名叫夏荷的女子。只见她身形单薄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那皮肤干燥粗糙,像是久经烈日的炙烤与岁月的磨砺。身上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衫,布料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边角处还带着些许补丁。苏妙颜心里明白,眼前之人显然在乡下历经了不少艰辛。
她微微张口,轻声道:“夏荷?”声音温婉柔和,在这宁静的乡间显得格外清晰。
夏荷听闻此言,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她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哽咽着说道:“小……小小姐,您,您竟然好了?而且,您还能记得奴婢?真好!”那声音里,惊喜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她不敢相信,曾经经历变故的苏妙颜不仅恢复了,居然还能记得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