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与灵生离京已有月余,朔方军中偶尔有消息传回,只说二人安置妥当,于军中学习历练,暂无特别之事。陆昭府门前的车马日渐稀疏,往日巴结讨好的官员们也多有避讳,仿佛一夜之间,这位曾圣眷正浓的钦天监副使便已失势。唯有陆昭自己知道,这表面的冷遇之下,是更为凶险的暗流。
这日,武皇帝忽召陆昭入宫,言称近来凤体违和,夜寐不安,太医院用药效果不显,想听听陆昭于养生导引之术上有无见解。此召见看似寻常关怀,实则步步机锋。武皇帝于偏殿暖阁中接见陆昭,仅上官婉儿在一旁侍墨,气氛微妙。
陆昭心知这绝非简单的问医,谨慎答道:“陛下忧劳国事,耗损心神。臣于医道仅为皮毛,然《黄帝内经》有云,‘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陛下或可尝试于午后静坐片刻,摒弃杂念,调息养神,或有益处。”他避谈具体术法,只引经典,言及修身养性之普适道理。
武皇帝捻着腕间一串沉香木念珠,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陆昭:“静坐养神?倒是与佛道之法相近。听闻尊夫人于医道、乃至一些……祈福之法上,颇有独到之处?”话音虽轻,却如针刺般落在陆昭心上。
上官婉儿适时柔声接口:“是呢,妾也听闻,陆夫人曾为不少人家解除病痛,甚至有些疑难杂症,太医束手,陆夫人却能妙手回春,真是令人钦佩。”她话语似褒实贬,刻意模糊了沈青桐所救之人的身份,引人遐想。
陆昭后背沁出细汗,面上却依旧平静:“内子不过略通药理,心存善念,偶有施为,岂敢与太医国手相比。陛下龙体关乎社稷,自有太医署诸位圣手精心调治,臣等万万不敢妄言。”
武皇帝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转而问起近日星象可有异常。陆昭据实以报,言及北斗勺柄摇光星近日似又显躁动,提请陛下注意北方军务。武皇帝听罢,沉吟片刻,便让陆昭退下了。
退出暖阁,陆昭深知方才一番问答,凶险程度不亚于刀光剑影。武皇帝对沈青桐的“术法”已起疑心,上官婉儿更是推波助澜。这“医术风波”并未过去,只是转为了更隐蔽的暗战。
果然,数日后,太医署突然呈上一份密奏,称查阅近十年宫中脉案,发现凡经沈青桐(以化名或通过他人)间接提供过药方或调理建议的宫人、乃至几位低阶妃嫔,其脉象变化均有异于常理,虽非恶症,但其调理手法“似非纯然医道,隐隐有外力干预之嫌”,建议陛下慎之。
此奏章看似客观,却将沈青桐的医术与“非医道外力”挂钩,其心可诛。武皇帝将奏章留中不发,却下令太医署加强对宫中人员用药的核查,并“婉转”提醒陆昭,让沈青桐近日深居简出,“静养”为宜。
这无异于一道软禁令。沈青桐知悉后,反而安慰陆昭:“如此一来,倒也清净。正好可专心研究那令牌与坐标之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陆昭以为需蛰伏一段时日之际,钦天监内他一手提拔的一位主簿深夜密报:上官婉儿的心腹近日频繁出入司天台,以核对典籍为名,暗中调阅、复制陆昭近年来所有观测星象的原始记录,尤其是关于荧惑、太白等凶星以及各地异常天象的记载!
陆昭闻报,心中雪亮。上官婉儿这是要从中寻找“破绽”,要么是企图证明他以往星占有误,动摇其权威;要么便是想从中拼凑出某些“不利”的星象组合,罗织罪名!比如,将某些灾异之星象与武皇帝登基、或是某些政策推行的时间点强行关联!
此计甚毒!星象解读本就存有模糊之处,若被别有用心之人断章取义,极易构成“妖言惑众”之罪。
陆昭立刻下令,将所有关键原始记录秘密转移至可靠之处,并让那位主簿故意留下一些经过巧妙“修饰”、看似无误实则内藏验证陷阱的副本。同时,他连夜重新核对自己近几年的观测记录,确保记忆无误,以备质询。
京城之内,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陆昭与上官婉儿,一位凭借通天之术与沉稳心性,一位仰仗帝王近侍身份与机巧权谋,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展开了一场关乎生死荣辱的智斗。
而远在边关的明心与灵生,尚不知京中风云变幻,他们的人生,也即将迎来一场意想不到的转折。朔方节度使收到的一封密信,正悄然改变着他们对这两个“京城来的小家伙”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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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果然发难,于一次御前议事中,抛出精心准备的“星象疑点”,质疑陆昭以往某些占卜的准确性,甚至暗示其星占与“天罚”有所关联。陆昭从容应对,凭借扎实的记录和犀利的反驳,一一化解,并反而指出上官婉儿所引数据存在篡改痕迹,令其当场难堪。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朔方军八百里加急传来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