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傀的拳头带着腥风砸下来时,我后槽牙咬得发疼。
老皮在我衣领里直哆嗦,爪子抠进我锁骨:躲不开!
躲不开!
这石头疙瘩是守阵灵物,皮比野人山的千年老松还硬!阿影的剑鞘撞在我胳膊上,她拽着白芷往侧方扑,可石傀这一拳带起的气浪已经掀得我踉跄——洗髓伐脉后的灵压在体内乱窜,我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碎石扎进鞋底,能听见白芷喉咙里那声被压下去的尖叫。
分头!我吼了一嗓子,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哑。
灵识里那股热流突然顺着脊椎窜到后颈,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捅开了脑仁。
阿影的剑尖擦着夜无尘的袖摆划过,那家伙正扶着锁魂柱往起爬,嘴角还挂着血,听见我喊,她眼睛倏地亮了——山盟潜伏者的直觉,她立刻明白我要什么。
火尾!我转向那团炸毛的红影。
火尾狐正用尾巴卷着惊云的腰,小雷虎的雷光在她皮毛上噼啪乱跳。
她抬头看我,瞳孔缩成竖线,喉咙里的低鸣突然变了调。
我指着石傀的膝盖:关节!
它这种石胎灵物,动起来全靠关节!
火尾狐的尾巴尖颤了颤,突然松开惊云。
小雷虎被甩出去时炸起一片蓝紫色雷光,正好劈在石傀的手腕上——虽然只擦出几点火星,但石傀的拳头偏了半寸。
我趁机拽住阿影的手腕,把她往夜无尘的方向推:缠住他!
别让那老东西放暗招!
阿影反手攥住我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你呢?
找弱点!我扯开衣领,老皮窜出来,顺着我的胳膊爬到石傀脚边的裂缝里。
灰鼠的胡须抖得飞快,边跑边喊:左边第三根石趾!
底下有缝!
像被雷劈过的!
石傀的另一只手又砸下来。
我侧身翻滚,后背撞在锁魂柱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晃。
余光里,火尾狐已经扑到石傀膝盖处,尖锐的爪子划拉着岩石,带起一片石屑;惊云叼住她的尾巴借力,雷光顺着狐毛窜上石傀的小腿,烧得岩石滋滋冒白烟。
阿影的剑穗扫过我眼前,她正和夜无尘缠斗,那老东西的袖中滑出半根乌木杖,杖头刻着玄冥宗的阴纹——果然留着后手。
陈丰!白芷突然拽住我的裤脚。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眼睛却亮得吓人:我能帮忙!
我蹲下来,看见她发颤的手心里攥着半块碎瓷片——是之前打斗时从药罐里崩出来的。咬着牙别松,我把她的手按在胸口,等我喊,你就往夜无尘脚边扔。她重重点头,碎瓷片在掌心压出红印。
石傀的动作突然一滞。
我正扶着锁魂柱往起站,忽然觉得灵识里涌进一股沉得发闷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暴戾,是......疲惫?
像被人按在泥里滚了几百年的老黄牛,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它不是敌人。我脱口而出。
老皮的尖叫从石傀脚边传来:啥?
它都快把咱们拍成肉饼了!
它是被迫苏醒的。我闭了闭眼。
洗髓伐脉后的灵识像张开的网,能触到石傀体内那缕若有若无的意识——不是灵智,是残念,像被水泡软的旧书纸,模模糊糊的字,字,。
石傀的拳头悬在半空,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浑浊的光。
我突然往前冲,踩着石傀脚边的裂缝往上爬。
老皮在下面急得直蹦:你疯了?
它一抬脚能把你碾成泥!
赌一把!我扒住石傀的脚踝,岩石的棱角割得掌心渗血。
灵识顺着伤口往里钻,像游进了一条石头做的河——冰冷,浑浊,却有一丝暖意在最深处,像埋在雪堆里的火种。
那是......人影?
我闭紧眼,灵识全力往前探。
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条缝,模糊的道袍,斑白的胡须,还有一双像古井般的眼睛。
他开口时,声音像风吹过空竹筒:后辈,你来了。
苍岩子前辈?我脑子地一声。
老皮说过野人山初代地仙的名字,原来残魂藏在这里。
地仙之路,不在山中,而在人心。他抬手,指尖点在我眉心。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进来,顺着灵识直灌丹田——是地仙真意!
洗髓伐脉的热流突然变得沉稳,像原本横冲直撞的野马被套上了缰绳,在经脉里缓缓流转。
灵识共鸣·群体影响。他的声音越来越淡,以心传心,引动万灵。
你本就有与兽沟通的天赋,这招正适合你。
我猛地睁眼。
石傀体内的岩石在灵识里变得透明,我能看见每道裂缝,每丝残留的意识。
苍岩子的残魂正在消散,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去......守护该守护的。
前辈!我喊了一声,可他已经不见了。
石傀的膝盖突然往下沉。
我顺着裂缝滑下来,落地时踉跄两步,却觉得浑身轻快得像要飘起来。
灵识在体内盘旋,我能清晰感知到火尾狐的急躁,惊云的兴奋,阿影的冷静,甚至白芷攥着碎瓷片的手心里那层薄汗。
我大喝一声。
灵识如潮水般涌出,裹住场中所有活物的情绪——石傀的疲惫被放大,夜无尘的阴狠被揪出来暴晒,火尾狐的爪尖突然顿住,转头冲我眨了眨眼。
石傀的胳膊垂了下来。
它幽蓝的眼睛转向夜无尘,喉咙里发出闷雷似的轰鸣。
那老东西正举着乌木杖要往阿影后心戳,听见动静猛地回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光:你......你控制了它?
是它自己要选的。我擦了擦嘴角的血,守阵灵物,守的是灵脉,不是恶徒。
石傀的拳头砸向夜无尘。
那老东西连滚带爬往旁边躲,乌木杖在地上划出火星。
阿影趁机欺身而上,剑尖抵住他咽喉:玄冥宗的长老,就这点本事?
你们赢不了!夜无尘咳着血,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玄冥宗有数百年底蕴,你们这些蝼蚁......
够了。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灵识扫过他体内,能看见他丹田处那团阴寒的鬼气——怪不得他要抢野山灵脉,原来是走火入魔了。真正的修行者,不为权势,只为守护。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苍岩子的回响。
夜无尘的瞳孔猛地收缩。
石傀的阴影笼罩下来时,他终于怕了,颤抖着举起双手:我......我招!
陈家村的事是......
轰——
锁魂柱突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七根柱子同时迸裂,石屑纷飞中,我看见地脉的灵气像金色的泉水般涌出,漫过焦黑的地面,爬上石傀的身体。
它幽蓝的眼睛逐渐变亮,最后化作两团暖黄的光——那是苍岩子残魂最后的温度。
火尾狐蹦到我肩头,用脑袋蹭我的脸。
惊云叼着老皮跑过来,灰鼠正拼命抖着身上的石粉,嘴上却不饶人:刚才多危险你知道吗?
要是石傀那下没停......
老皮。我打断它,指着东方。
朝阳正从山尖冒出来,把地脉的灵气染成橘红色。
白芷松开攥着碎瓷片的手,掌心的血珠落在地上,很快被灵气包裹,凝成一颗小红珠。
阿影收了剑,望着石傀逐渐消散的身影,轻声说:苍岩子前辈,您的道,有人接着呢。
风卷着灵气拂过我脸庞。
洗髓伐脉后的经脉里,地仙真意在静静流淌。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苍岩子最后注入的温度。
人心即路。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