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那脚步声像重锤砸在天灵盖上,每一下都震得我耳膜发疼。
青崖子的手指死死攥住道袍下摆,指节泛白。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铁骨真人......他竟然亲自来了。
我盯着雾里那个逐渐清晰的影子。
来者穿一件玄色镶银边的道袍,腰间悬着半截断剑,剑穗是暗红的,沾着星星点点的褐色——像是干涸的血。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可那双眼睛亮得瘆人,像两团淬了毒的火,扫过来时,我腕上的短刀突然发烫,惊云的尾巴尖都在发抖。
陈丰。铁骨真人开口了,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你比我想象中能折腾。他抬手,我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鬼面童不知何时醒了,正摇摇晃晃站起来,面具上的裂缝又多了几道,白眉也扶着棋盘边缘直起腰,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却还在冲我咧嘴笑,露出染着黑血的尖牙。
我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这三人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三倍不止,白眉脖颈处爬满青紫色的血管,鬼面童指尖渗出的血滴在地上,滋滋冒起青烟,连铁骨真人脚边的杂草都开始枯萎。
看来他们吞了什么邪物。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青崖子在我身后急促喘气:是血魂丹!
那老东西把鬼面童和白眉当容器......
站错队的代价,就是死。铁骨真人的手按在断剑上,不过你这双能引兽的眼睛,倒值得挖出来当药引。
我攥紧短刀,掌心沁出冷汗。
惊云蹭了蹭我的小腿,温热的鼻息扫过脚踝——这是它害怕时才会有的动作。
可下一秒,它突然跳上我肩头,小爪子扒住我耳朵,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
惊雷的尾巴竖得笔直,雷光在它爪尖噼啪炸响,连火尾狐都压低身子,尾巴上的火焰烧得更旺了,映得周围的雾都泛红。
别怕。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可这句话像是根火柴,地点燃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在疯人院的那些夜晚,老皮咬着我衣角拽我去看墙根的洞;想起惊云第一次在我掌心舔掉血珠时,它舌头的温度;想起火尾狐用尾巴圈住我发抖的手,毛软得像团云。
他们说我疯了,可现在这些活物的心跳声,比任何医生的诊断都真实。
灵识共鸣。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铁骨真人道袍下若隐若现的血管,鬼面童面具裂缝里渗出的黑血的走向,白眉后颈凸起的骨节......这些细节像潮水般涌进来,我甚至能听见惊云的心跳和我同步,惊雷的雷光在我血管里流动,火尾狐的火焰顺着我的指尖往上窜。
雷光封锁,火影掩护。我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冷硬。
惊雷立刻窜上棋盘边缘,前爪重重拍地,紫色雷光如网般炸开,声中,鬼面童刚要冲过来,被雷网劈得踉跄后退。
火尾狐则绕到铁骨真人背后,尾巴扫过地面,腾起的火焰在他脚边形成火墙。
好小子!青崖子突然大喝一声。
我抬头,见他举着竹杖站在高处,九盏灵灯在他脚下亮起,灯芯是幽蓝的,照得他脸上的皱纹都泛着冷光。这局棋该收了!他手腕翻转,竹杖重重敲在地上,整座棋盘突然发出的震颤,原本散落的棋子叮叮当当跳起来,在空中排成八卦阵图,雾气被阵图吸进去,露出后面的山崖——原来我们一直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铁骨真人的脸色变了:青崖子,你敢?
我给你个机会。青崖子的声音像敲钟,若你能在这阵里胜了他们,地图归你。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瞬间明白——这封印阵能压制铁骨真人的修为,但撑不了太久。
我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灵识灌进惊云和惊雷体内。
惊雷的眼睛变成纯粹的金色,背上的雷纹亮得刺眼;惊云的耳朵突然立成尖锥状,原本灰扑扑的毛泛起银光,竟有几分雷虎成年体的气势。
它们同时仰天长啸,雷声和虎啸混在一起,震得山崖上的碎石往下掉。
双伴共鸣——我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短刀上,给我劈!
两道雷光从惊云和惊雷口中同时喷出,交织成碗口粗的雷柱,劈向白眉和鬼面童。
白眉怪叫着挥拳,拳风裹着黑气撞在雷柱上,却像纸糊的灯笼般被戳破;鬼面童尖叫着扔出三枚骨钉,雷柱擦过骨钉,骨钉瞬间熔成铁水,溅在它脸上,烫得它满地打滚。
铁骨真人终于动了。
他断剑出鞘,半尺长的剑身泛着幽绿的光,随手一挥,雷柱竟被劈成两半。小辈!他踏前一步,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你以为靠畜牲就能......
青崖子的竹杖结结实实砸在他后心。
老人的道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额角渗出血丝:陈丰!
趁现在!
我握紧短刀冲过去。
铁骨真人转身挥剑,我侧身避开,短刀划开他的道袍,在他腰间留下道血痕。
可这伤口刚出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黑血从伤口里涌出来,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差点松刀。
邪修。我咬牙,靠吸人精血续命?
铁骨真人突然笑了,笑声像夜枭叫:等我拿到野人山的古阵......
闭嘴!我反手将短刀插进他肩膀。
惊雷趁机扑上他的手臂,利齿咬进他的血管;惊云则跳到他头顶,爪子狠抓他的天灵盖;火尾狐绕到他腿边,火焰舔着他的裤脚,烧得他直跺脚。
铁骨真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瞪圆眼睛,断剑掉在地上。
我趁机抽出短刀,抵住他咽喉:古阵里有什么?
你......赢不了......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可嘴角还挂着笑,真正的......
陈丰!青崖子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回头,见他正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拿好!
这是古阵核心的路线,但......
但什么?我接过地图,指尖触到上面的朱砂标记,烫得发麻。
但古阵里的东西,不是你现在能对付的。青崖子喘着气,不过......你比我想象中能扛。他的目光扫过惊云和惊雷,又落在火尾狐身上,这些灵宠认你为主,是你的造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我猛地转身,看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站在雾里,手里握着枚羊脂玉佩,玉佩上刻着个字——是高道士的道号。
玄叶?青崖子眯起眼,你怎么来了?
玄叶没看他,只是盯着我,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我师父说,若有个能和兽类共鸣的年轻人拿到地图,就把这个给他。她把玉佩塞进我手里,玉佩很凉,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他说,这能帮你在古阵里找到真正的机缘。
我刚要问,铁骨真人突然发出一声闷笑。
我回头,见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断剑重新握在手里,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道疤痕都没留。
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你以为赢了吗?他的声音变得雌雄莫辨,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握紧手里的地图和玉佩,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惊云和惊雷重新站到我两侧,火尾狐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青崖子站在我身后,竹杖上的灵灯忽明忽暗。
铁骨真人抬起手,掌心朝上。
我看见他手心里浮起团黑雾,黑雾里隐约有张人脸——是鬼面童的?
还是白眉的?
山风突然刮起来,卷着雾往我们这边涌。
我听见远处传来狼嚎,是老皮带着鼠群来了?
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铁骨真人的嘴角咧到耳根,他的掌心开始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