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那冰冷急迫的警告,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狠狠砸在玄璃的心头。神魔援军将至!那沉重整齐的脚步声,那如同无形枷锁般迅速逼近的恐怖气息,都在昭示着影所言非虚。继续留在这片崩塌的废墟,只有死路一条!
“走!”玄璃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楚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悲恸与恐惧。她看了一眼依旧在狂暴状态、挥舞巨斧劈砍着坠落巨石的蛮山,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与决绝。影说得对,此刻的蛮山大哥,谁也带不走,强行靠近只会被他失控的力量撕碎。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凌烬一条手臂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死死揽住他的腰,踉跄着向影所在的入口方向拖去。凌烬身躯沉重,头部伤口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肩头,那温热粘稠的触感让她心如刀绞。
影背着药叟轻飘飘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尸身,如同最警觉的幽灵,率先冲出了已然化作死亡陷阱的炼丹房。她冰灰色的左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急速扫视着外面错综复杂的通道,耳朵微动,捕捉着远处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这边!”她低喝一声,选中了一条相对狭窄、能量波动最为混乱、似乎通往更深处地下的岔路。这条通道弥漫着浓重的、陈腐的水汽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锈味,墙壁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扭曲的、早已失去灵光的古老符文,显然已经废弃许久。
玄璃咬着牙,拖着凌烬,艰难地跟上影的步伐。每迈出一步,都感觉肺部如同火烧,灵魂透支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能停下,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如同金属刮擦地面的脚步声和冰冷的魔能威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迫着她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
铁手依旧昏迷不醒,被遗落在了那片崩塌的废墟之中。这是残酷却不得不为的抉择。
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岔路口的黑暗中之不久——
“轰!!”
一道粗大的、蕴含着纯粹毁灭意志的暗红色能量光柱,如同天神之罚,猛地从主通道的另一端轰击而来,精准地命中了那间已然半塌的炼丹房!
本就脆弱的建筑结构在这一击下彻底瓦解,更多的巨石轰然砸落,将入口彻底封死,也将内部那狂暴的怒吼声、以及铁手可能残存的生机,一同埋葬。
剧烈的爆炸声和能量波动沿着通道传来,让正在亡命奔逃的玄璃和影都是心中一沉。她们甚至来不及为可能遇难的同伴悲伤,因为更多的、如同猎犬般敏锐的神魔气息,已经开始向着她们逃离的这个方向蔓延、锁定!
“快!”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加快了速度。
这条向下的通道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曲折,坡度陡峭,地面湿滑,不时可以看到散落的白骨和锈蚀的金属碎片,显然曾经也有不少生灵试图从这里寻找生路,但最终都化为了枯骨。空气中弥漫的腥锈味和腐败气息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诡异低语,扰人心智。
终于,在拐过一个急弯后,前方豁然开朗,但眼前的景象,却让玄璃倒吸一口凉气。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这里不再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而是明显经过人工改造的、庞大而复杂的系统——一条条直径超过数丈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巨型管道,如同纠缠的巨蟒般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立体而繁复的网络。管道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一些地方还在缓缓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脚下是及踝深的、冰冷刺骨的污水,水面上漂浮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和残骸。
这里,赫然是一处古老而庞大的地下排水系统,或者说……下水道。
然而,这片本应被遗忘的黑暗领域,此刻却并不“寂静”。
在那些巨型管道的接口处,在污水潭的边缘,在头顶纵横交错的金属支架上……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形似蜘蛛或甲虫、复眼闪烁着冰冷红光的机械造物,正如同守卫巢穴的工蚁般,无声而迅捷地爬行、巡逻着!它们的数量之多,几乎覆盖了所有可视的管道表面,那密密麻麻的红点,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无数嗜血的星辰,构成了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神魔的监控傀儡!
它们显然被植入了某种警戒程序,在玄璃和影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距离最近的上百只傀儡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闪烁着红光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向了闯入者的方向!
“糟了……”玄璃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这些傀儡体内蕴含的能量虽然单个不算太强,但如此庞大的数量,一旦被纠缠住,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她们身后还有追兵!
影冰灰色的左眼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傀儡群,没有任何犹豫,低喝一声:“冲过去!别停!”
她率先化作一道淡灰色的残影,脚尖在污浊的水面上轻点,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向着下水道深处疾驰而去,试图凭借速度强行突破这片监控区。
玄璃一咬牙,也顾不得污秽,拖着凌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冰冷的污水之中,奋力向前。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衣物,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那些被惊动的监控傀儡,已然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发出了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咔咔”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的速度极快,八条金属节肢在管道和支架上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一些傀儡张开锋利的口器,喷射出带着腐蚀性能量的绿色射线;另一些则直接弹跳起来,如同炮弹般撞向闯入者;更有一些试图从上方喷射出粘稠的、带有麻痹效果的金属丝网!
影的身影在傀儡群中穿梭不定,她背负着药叟,动作却依旧灵活得不可思议。手中不时有乌光闪过,那是她残存的、淬了剧毒的飞针,精准地射入傀儡的复眼或关节缝隙,瞬间让其瘫痪失效。但傀儡的数量实在太多,她的攻击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在潮水中开辟出一条极其狭窄、瞬息即逝的通道。
玄璃的情况则更加危急。她本身状态极差,还要分心照顾昏迷的凌烬,动作迟缓,很快就被几只傀儡追上。一道绿色射线擦着她的手臂掠过,衣袖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另一只傀儡狠狠撞在她的后背上,让她一个踉跄,险些带着凌烬一起栽倒在污水中。
“凌烬!醒醒!快醒醒啊!”玄璃绝望地呼喊,泪水混合着汗水与污水流淌。
或许是她的呼喊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头部遭受重击后短暂的昏迷期过去,亦或是脖颈处魔纹与周围浓郁魔能环境产生的诡异共鸣……凌烬那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猛地睁开!
映入他眼帘的,是玄璃苍白惊恐的脸庞,是周围密密麻麻涌来的、闪烁着红光的金属怪物,是影在前方艰难开路的背影,以及……充斥在鼻腔中的、污浊腥臭的空气和浓郁的神魔造物气息。
剧烈的眩晕感和头部伤口传来的刺痛依旧存在,体内魔能侵蚀与寂灭之力冲突带来的痛苦也未曾消减。但求生的本能,以及保护同伴的责任感,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呃……”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暗金色的瞳孔迅速聚焦,扫过周围环境。
不需要解释,眼前的一切已经说明情况。
他猛地挣脱了玄璃的搀扶,虽然身体依旧摇晃,但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气息,已然从他身上升腾而起!胸口的“寂灭之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沸腾的杀意与所处的绝境,再次散发出温暖而坚定的金光,与他暗金色的瞳孔交相辉映。
他看着那些汹涌扑来的监控傀儡,看着它们体内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神魔能量核心,一股源自寂灭劫体本能的、对这些“污秽”存在的极致厌恶与毁灭欲望,如同火山般爆发!
“滚开!”
他低吼一声,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准了前方涌来的傀儡最密集的区域!
吞噬之力,再次发动!
但这一次,与之前强行吞噬源质炸弹时那种狂暴不同,更加精准,更加……阴狠!
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却漆黑如墨、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漩涡,在他掌心前方瞬间成型!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令能量沉寂、让物质崩解的诡异力场!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监控傀儡,在进入这力场范围的刹那,体表闪烁的红光骤然黯淡,动作变得僵硬迟滞,它们体内那作为动力和感知源的能量核心,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出缕缕精纯的魔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那漆黑的漩涡强行抽取、吞噬!
这正是凌烬初步掌控“寂灭之心”后,对吞噬之力的一种新运用——并非囫囵吞枣般地吞噬一切,而是……精准腐蚀、瓦解其核心!
“滋滋滋——!”
被抽取了能量核心的傀儡,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眼中的红光熄灭,变成了一堆堆废铁,哗啦啦地散落在地,被污水吞没。
有效!
凌烬精神一振,不顾经脉传来的撕裂痛楚,维持着掌心的吞噬漩涡,如同举着一柄无形的死亡镰刀,向前推进!所过之处,成片的傀儡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失效!
玄璃看着这一幕,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她紧紧跟在凌烬身后,小心地躲避着零星漏网的攻击。
影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变化,冰灰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凝重。她加快速度,试图与凌烬汇合。
然而,神魔的造物,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诈!
就在凌烬利用吞噬之力,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清理了数十只傀儡,即将与影汇合之时——
异变陡生!
一只体型稍大、位于后方管道高处、似乎是指挥节点的监控傀儡,其复眼中猛地闪过一道极其刺目的猩红光芒!同时,一股特殊的、尖锐的能量波动,以它为中心,瞬间扫过了全场所有残存的傀儡!
下一刻,所有还在活动的监控傀儡,无论远近,无论是否正在被攻击,它们体内的能量核心,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同频率的、极其不稳定的剧烈能量震荡!核心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内部结构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开始极限过载!
它们不再攻击,不再移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闯入者,那冰冷的复眼中,红光明灭不定,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死亡倒计时!
凌烬掌心的吞噬漩涡,在接触到这股同步自毁的能量波动时,猛地一滞!他感觉到,自己吞噬的不再是相对稳定的能量流,而是……无数个即将爆发的、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不稳定能量源!强行吞噬,就如同同时吞下上百颗即将爆炸的雷珠!
“不好!”凌烬脸色骤变,瞬间明白了这些傀儡的意图!它们是要……集体自爆!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将闯入者彻底埋葬于此!
“凌烬!快停下!”玄璃对能量波动最为敏感,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上百个能量核心同时过载所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前兆!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
“快跑!这些傀儡自爆的威力……单个或许不强……但上百个核心能量连锁殉爆……叠加起来的威力……堪比……堪比渡劫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堪比渡劫境强者一击?!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凌烬和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渡劫境!那是凌驾于化神之上的存在,触摸到了天地法则的边缘,其一击之威,足以移山倒海,崩灭虚空!绝非他们现在这种状态所能抵挡!
逃跑?在这错综复杂、遍布陷阱的下水道迷宫中,在身后还有追兵的情况下,他们能跑得过能量爆炸的速度吗?
抵挡?拿什么挡?凌烬重伤未愈,影濒临极限,玄璃更是虚弱不堪!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深渊,再次张开了巨口。
而这一次,似乎……再无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