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桥的最后一段正在闭合,裂缝边缘的寒气如针般刺入皮肤。雨晴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尖冻得发青,可她没有收回。她知道,再晚一步,那座通往深渊的桥就会彻底成型,古神的意识将顺着桥梁涌入现世。
她抬起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将凝心之泪覆上双眼。泪珠在眼睑处瞬间凝结成冰晶,切断了与深渊的视觉链接。视野黑了下来,但识海中的轰鸣仍未停止——冰凰本源仍在躁动,它不是被古神拉扯,而是主动回应,仿佛那沉睡的存在,才是它真正的归处。
可她不能让它过去。
她将手按在心口,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挣扎着要破体而出。她闭上眼,开始低声吟诵一段从未学过、却深埋于血脉中的古语。音节从唇间滑出,每一个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空气在她周围凝出细碎的霜粒。
莫凡察觉到了异样。他猛地抬头,看见雨晴的身体正微微发光,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丝间流转着幽蓝的光晕。他立刻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她要与冰凰本源缔结契约,以自身为锚,强行切断连接。
“别!”他低吼,想要冲过去。
可就在他迈步的瞬间,冰桥猛然震颤,一股反向能量波将他掀翻在地。他的后背撞上断裂的石柱,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任何干扰都可能让雨晴的意识彻底崩解。
雨晴没有停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稳。契约的仪式没有范本,没有传承,唯一的指引是体内那声低鸣——那是冰凰在回应她的召唤。她继续释放精神力,将全部意识沉入本源深处,如同踏入一片无边的冰原。
就在契约即将成型的刹那,她的意识被拉入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见一位女子站在极北雪原之上,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巨大的冰凰虚影。她的面容模糊,可雨晴能感觉到她的孤独。那女子将一滴泪封入冰晶,随后投身于万丈冰渊,只为封印一道裂隙。她的意识消散前,只留下一句话:“守护,从来不是活着。”
画面一转,又是一位男子,跪在战场中央,怀里抱着死去的同伴。他仰头望天,眼中无泪,却有霜雪自双目流淌而下。他以心为祭,引动冰凰本源,最终化作一座冰雕,永远伫立在风雪之中。
一段又一段记忆涌入,每一位冰凰守护者,都以情感为祭,最终在完成使命后悄然陨落。他们没有名字,没有碑文,只有那一次次无声的献祭,维系着世界的平衡。
雨晴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保持清醒。她看到最后一段画面——万年前,冰凰与古神对决的终焉之刻。契约卷轴悬浮于空中,通体由寒冰雕琢而成,上面没有家族印记,没有私章,只有三个古老符文:**守、镇、归**。
可现在的契约文书上,分明多了一枚朱红印记。
她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莫凡再次试图靠近。他的手臂燃起微弱的凤凰之火,想要驱散她身上的寒气。可火焰刚触及她的衣角,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火光瞬间熄灭。
雨晴缓缓睁开眼。她的瞳孔已完全转为冰蓝色,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即将冻结的湖面。她抬起手,指尖已开始化作透明冰晶,正缓慢向上蔓延。
她看着莫凡,嘴唇微动。
“如果我变成冰雕……”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掠过雪地,“你就把我砸碎,去救世界。”
话音落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空中凝成冰珠,坠地时碎裂,化作一道微小的冰凰虚影,盘旋一周后,悄然环绕在莫凡周身,形成一层薄霜屏障,将他与寒流隔开。
莫凡僵在原地,拳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痛。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可那层霜障如同无形的墙,将他拒之千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指完全冰封,手腕、小臂、肘部……寒气正沿着血脉向上侵蚀。
契约完成了七成。
雨晴的银发泛起幽蓝光晕,整个人如同由冰晶雕琢而成,唯有胸口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起伏。她的意识已经开始冻结,可她仍能感知外界。她听见了微弱的电流声,断续地响起。
是穆宁雪的定位器。
“……听……到……话……别签……”电流杂音中,传来姐姐的声音,破碎却急切,“那是……圣城改造过的契约……真正的誓约……不需要献祭……”
雨晴的睫毛颤了颤。
她听到了,却无法回应。
定位器的信号忽明忽暗,最后一句勉强传入:“……契约文书……角落……穆卓云的私章……那是假的……”
莫凡猛然抬头。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悬浮在雨晴心口前的契约文书——那是一卷由寒冰凝成的卷轴,边缘流转着霜纹。在冰晶的折射下,文书角落浮现出一枚暗红色的印记。
穆卓云的私章。
和他在父亲遗物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父亲的战戟上刻着名字,而此刻,契约文书上竟出现了穆家家主的私章。两者本不该有任何关联,可它们偏偏在同一刻,出现在同一个命运的节点上。
他盯着那枚印章,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父亲临行前的沉默,穆卓云在家族会议上对雨晴的冷眼,圣城与黑教廷的暗中勾结……一切线索如冰裂般蔓延,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真相。
雨晴的脖颈已被冰晶覆盖,寒气正逼近心脏。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声音已无法传出。
莫凡猛地伸手,想要触碰那枚契约文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冰卷的瞬间,文书上的私章突然微微发烫,红光一闪而过,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内部苏醒。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