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是一间方形地宫,四壁由黑石砌成,表面浮刻着无数交错的符文。那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以极慢的频率明灭闪烁,像在呼吸。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滞涩感,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细沙。雨晴抬手按住袖口,冰羽纹下的寒气微微震颤,与某种无形波动产生共振。
她往前半步,脚底黑石突然传来一阵反向推力,仿佛地面本身在排斥她的靠近。莫凡伸手扶住她手臂,低声说:“这些符文在干扰魔力流动。”
雨晴没答话。她闭眼,将一缕冰凰心源沉入经络,顺着指尖渗入地面。寒气与黑石接触的瞬间,符文流转速度骤然加快,一道幽蓝光带自脚底蔓延至地宫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牢笼,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螺旋状刻痕,唐月被囚其中,双眼紧闭,手腕被两道银环锁住。
“她还活着。”雨晴睁开眼,“但她的魔力被抽离,像被什么吸着走。”
莫凡盯着牢笼边缘游走的光纹,“这不是普通封印阵,符文在倒着转。”
雨晴点头。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寒气顺着符文轨迹逆行探查。三息之后,她收回手,“这些符文构成一个闭环,任何外力攻击都会在0.3秒后原样反弹回来。不是防御,是循环。”
莫凡皱眉,“意思是,我们打它一次,等于打两次?”
“不。”雨晴声音压低,“是无限次。哪怕只推一下,这个动作就会不断重放,直到把施术者耗死。”
莫凡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在牢笼与他们之间划出一道空间裂隙。裂隙极窄,仅容手指穿过,且刚成型便被符文光芒扫中,瞬间扭曲闭合。但就在闭合前的一瞬,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牵引力,来自裂隙另一端。
“有出口。”他说,“不是空间位移,是时间断层。那些符文在运转时,会在某个节点产生0.01秒的空白期,那时候,规则是断的。”
雨晴看向他,“你能卡进去?”
“能。”他顿了顿,“但只能伸手,不能整个人进。而且一旦碰触唐月,循环就会启动,我必须在被反弹前把她拉出来。”
雨晴没说话,右手缓缓探入袖中。冰羽纹下,残留的凝心之泪余温尚存。她将那股能量抽出一丝,凝于掌心,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冰晶。冰晶透明无瑕,内部却有极细微的纹路旋转,像是被冻结的时间节点。
“用这个。”她将冰晶贴在牢笼符文交汇处,“它能冻结一个节点,让循环停顿0.5秒。”
莫凡看了她一眼,“上次用泪,是为了救我。”
“这次也是。”她声音很轻,“救你,也救她。”
冰晶触碰到符文的刹那,整座牢笼嗡鸣一声,所有光纹停滞。莫凡立刻撕开空间,右手穿过断层,直取唐月手腕。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银环的瞬间,牢笼底部突然浮现出一行新刻的符文——古埃及语与冰系符文交织,唯有雨晴能辨。
她瞳孔一缩。
那行字写着:“双生守护者,不可触碰彼此之影。”
莫凡已抓住唐月的手腕,用力一扯。银环崩裂,唐月身体前倾,被他揽住肩膀。几乎同时,冰晶碎裂,符文重启,牢笼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苏醒。
地宫震动。
莫凡抱着唐月后退,雨晴迎上,三人退至墙边。她目光扫过牢笼,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底座上,此刻静静躺着一卷羊皮卷轴。卷轴泛黄,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表面浮着一层青白色光晕。
“它刚才不在那儿。”莫凡说。
雨晴盯着卷轴,“它等的是‘双生者触碰’这个动作。我们触发了机关。”
她上前一步,伸手欲取。莫凡拦住她,“别碰。刚才那行字——”
“我知道。”她看着他,“可只有我能读它。冰系符文的部分,需要共鸣。”
她绕开莫凡的手,俯身拾起卷轴。指尖触到羊皮的瞬间,寒气自动从她体内涌出,覆上卷面。文字逐一浮现,她低声念出:“圣城曾以龙脉为引,撕裂时空,遗落古神碎片……封印非为镇压,而是防止其回归……双生者,一为锚,一为钥。”
莫凡皱眉,“锚和钥?”
雨晴没回答。她感到卷轴在发烫,青白光晕越来越强。她想放下,却发现手指像是被黏住,动弹不得。
“快扔!”莫凡伸手去掰她的手腕。
太迟了。
卷轴猛然爆开一道裂痕,地宫中央凭空出现一道竖直的缝隙——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缝隙边缘扭曲空气,形成引力漩涡,唐月的身体被猛地拽向其中。
雨晴反应极快,扑身向前,一把抓住唐月的手腕。就在接触的刹那,她感到一股巨力撕扯她的意识,眼前景象骤变。
她看见一座城市在燃烧。火焰冲天,建筑崩塌,街道上满是碎石与残骸。镜头拉近,一名年轻男子站在爆炸中心,身穿博城守卫队制服,左手握着一枚龙形装置,右手举起,掌心朝向虚空。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那张脸,她认得。
是她父亲,穆卓云。二十年前的穆卓云。
他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又像是在等待某个信号。装置上的圣城徽记微微发亮,与地宫中的符文频率一致。
雨晴的意识被狠狠一扯,瞬间抽离幻象。她跌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手中仍紧紧攥着唐月的手腕。莫凡蹲下,扶住她肩膀,“你看见了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喉咙发紧,像是被冰封住。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我看见博城毁灭的那天……我父亲,他不是遇难者。”
“他是主动站在那里。”
莫凡眼神一凝。
唐月这时睁开眼,脸色苍白,声音虚弱:“那卷轴……不是记录,是信标。它把过去的影像投射过来,是因为……我也是双生者之一。”
雨晴看向她,“你说什么?”
唐月抬起手,掌心浮现一道月牙形印记,与她耳后的胎记形状一致,“我被选中,不是偶然。圣城一直在找两个能同时激活时空符文的人。一个来自北城穆家,一个来自平民血脉——平衡血统,才能打开真正的裂隙。”
地宫再次震动。那道时空裂隙仍未闭合,反而缓缓扩张,边缘开始渗出细碎的灰烬,像是从另一端飘来的尘埃。雨晴低头,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裂纹般的印记,与唐月的月牙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环。
她忽然明白。
那卷轴不是被动触发。它是活的。它在确认双生者的存在,然后,唤醒更深层的连锁反应。
莫凡站起身,盯着裂隙深处,“那边不止有过去。我感觉到……还有别的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