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屈从，是归心。
莫千源颔首，掌心泛起微光，再度凝气入体。
“先清百虫之患，攻法日后自会传你。”
他对亲近之人向来大方，尤其是认定的人。
真气如丝，缓缓渗入南宫翎体内。
膏肓二窍之中，虫影蠕动，密集成群，形如小蛇，蜿蜒爬行。
虽令人作呕，但比起刘星当初已是轻微许多。
尚未聚成凶婴，便已被真气牵引而出，在空中化作黑烟，随风消散。
南宫翎长舒一口气，浑身经脉通畅，仿佛寒冬过后初见暖阳。
她眸子明亮如洗，忽然凑上前，“啵”地亲在莫千源脸颊上。
“莫大哥，我真是喜欢惨了你！”
莫千源捏了捏她鼻尖，笑问：“刚才不是还躲着我？”
南宫翎抿嘴一笑，转身扑进他怀里，不说话，只是晃了晃脑袋。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够了。
望着她欢快的模样，莫千源心中也漾起一阵暖意。
正欲开口，目光转向刘星：“你的魂牌，我会取回。”
“再等几日，莫急。”
“哪怕巫尊或顼阳察觉，想借他人之手毁它，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刘星重重跪下，额头触地：“谢公子大恩！”
片刻后起身，看了看南宫翎，又望向莫千源，鼓起勇气走上前，也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她微微脸红，向后退了一步。
全程看着莫千源接过南宫翎的模样，她心里已然清楚，他究竟喜欢自己哪一点。
这份付出，她甘之如饴。
更觉得值得！
虽身为青龙使者，行事凌厉、出手无情，但在男女之事上，却从未有过半分经验。
此时难免羞涩难掩。
女子低头泛红，比千言万语都动人。
莫千源朗声一笑，顺势将刘星搂入怀中。
南宫翎侧过脸，与刘星目光相接，轻轻叹了口气。
行吧，看来自己不只是“小老婆”，还是“之一”。
她尚不知，在莫千源心中，从未真正在意过大或小的名分。
那些称呼，不过是玩笑话，只为逗她们开心罢了。
日子久了，自然会懂。
忽然间，莫千源轻拍刘星后背，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去迎一下。”
刘星点头，未多言语，起身便走。
刚才还胆大妄为的南宫翎，此刻反倒拘谨起来。
听闻有客来访，连忙站起。
转念想到秋凤梧，便望向莫千源，轻声道：“莫大哥，我以后就跟定你了。”
“但得先去找表哥说一声，免得他挂心。”
莫千源颔首：“去吧，该说清楚就去说。”
“那我走啦！”南宫翎笑得明媚，蹦跳着离开。
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像春风吹过山岗。
莫千源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想起那个俏皮的黄蓉。
“半个月，应该能赶到了吧？”
想着下次开讲时或许能再见那灵动身影，心底悄然泛起一丝期盼。
这时，刘星已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上官海棠。
她见到莫千源，神色微窘，欠身致歉：“此前不明真相，言语冒犯，事后思之汗颜，望公子海涵。”
莫千源摆手：“无心之失，何罪之有？我从没放在心上。”
“不过，姑娘今日前来，怕不只是为了赔罪吧。”
上官海棠也不遮掩，坦然道：“实不相瞒，此番是奉义父之命，有一事相求。”
莫千源淡然点头：“讲。”
上官海棠抬眼直视他，语气郑重：“恳请公子赐教——天香豆蔻，究竟在何处？”
她心中忐忑不安。
原本计划问两个问题。
其一，是朱无视所托的天香豆蔻下落。
其二，则是关于“隐形人”组织的更多线索。
没想到伊王突然插手，公然抢夺绝色榜美人林诗音，引得莫千源亲自出手干预。
此事一出，莫千源与明廷关系骤然紧张。
若有可能，她实在不愿踏进这扇门。
并非因厌恶莫千源，而是心中有愧，难以抬头。
为了完成义父在信中反复叮嘱的使命，上官海棠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开口相询。
尊严可以暂且搁置一旁，但她绝不能辜负那个养育她的人。
正因如此，她才会问出那句话。
至于原先设想的关于“隐形人”的事，自然不能再提。
那样做无异于当面挑衅。
毕竟，“隐形人”与明廷势不两立。
想让莫千源提供线索，助明廷对付“隐形人”，这种念头根本不合常理。
听到问题后，莫千源唇角微扬，静静注视着她。
上官海棠身体僵直，极不自在，脸颊滚烫，像被火燎过一般。
片刻沉默后，他终于开口：“三颗天香豆蔻，朱无视自己用掉了一颗。”
“剩下两颗，一颗藏在云罗郡主的人鱼小明珠里。”
“另一颗，已在东厂大督主曹正淳手中。”
上官海棠心头猛地一震。
刚才莫千源不语而笑，她还以为自己被轻蔑嘲弄，必定得不到答案。
没想到，他不仅回应了，还说得如此干脆利落。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错愕。
紧接着，她猛然醒悟，眼中泛起亮光，躬身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指点迷津！”
莫千源轻轻摆手：“看你神情，想必已急着回去复命。”
“去吧，出门时，让外面候着的人进来。”
上官海棠深知他素来不喜欢虚礼客套，便不再多言，只恭敬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远去，刘星低声问道：“听说西域曾有一株天香花。”
“后来花死，再无踪迹，唯留下三颗豆蔻。”
“这三颗豆蔻，真能让人死而复生？”
莫千源摇头：“死而复生？言过其实了。”
“它真正的作用，是救活一个重伤将死之人。”
“第一颗服下，可稳住性命，哪怕只剩一丝气息。”
“第二颗服下，伤势可愈。”
“但若一年之内未服第三颗，先前所救之人便会真正死去。”
刘星顿时明白：“所以铁胆神侯朱无视，是在设法救一个极为关键的人。”
莫千源点头：“正是。”
刘星又问：“如今我们与明廷并不和睦，公子为何还要如实相告？”
“即便愿意帮忙，也该谈些条件才是。”
莫千源望向她，淡然一笑：“当这世间大多数事物，只需抬手便可握在掌心。”
“许多所谓的交换，便失去了分量。”
“你想要什么，伸手即得，无需谁的允许，也不必依赖谁的答案。”
“当一个人站在足够高的地方，那些算计和心机便再也碰不到他。他不必费神去防备什么，也不必事事较真。”
“可人在低处时，每一步都得谨慎。资源有限，自然要精打细算，一分一厘都不能轻易放过。”
“等到境况变了，反而该学会松手，活得自在些，轻松些，不必再处处计较得失。”
“护龙山庄在旁人眼中或许威震四方，但在莫千源心里，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他们能给的东西，于他而言，就像路边无人问津的野草，毫无分量。”
“谁会为了脚下的一根草，与人争执不休？”
“明廷归明廷，上官海棠是上官海棠。”
“她虽为朝廷办事，却也只是棋盘上一枚小卒，掀不起风浪。”
“这女子确实太过忠心，近乎执拗，但本性不坏。”
“她开口问我，我愿意答，便说了。”
“归根结底——千金难动我心，唯‘愿意’二字而已。”
“一件事，只要我喜欢，做了开心，那它就有意义。并非所有行为都要换算成利益。”
莫千源想到从前看过的直播。
那些人气主播的房间里，常有豪客频频出手，动辄打赏数万。
弹幕立刻炸开，“大佬疯了吧”“钱多烧得慌”之类刷屏般飞过。
有人纯粹图乐子起哄，也真有人认定这些豪客是傻子。
可他们真是蠢吗？
未必。
他们看得畅快，情绪舒展，那一笔笔打赏在他们看来就是值。
情绪被满足了，钱就花得痛快。
几千几万，对普通人可能是半年一年的血汗，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账户里轻轻滑过的一串数字。
差别不在钱，在认知。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
而不打赏的人，也不能说他们吝啬。
点进直播间，停留观看，本身就是一种支持。
只要不是恶意搅局，便无可指摘。
打赏与否，本该由自己衡量。
不打，不代表冷漠。
反倒有些人，工资九成砸进屏幕，自己天天吃泡面度日，纯粹是拿尊严换虚名。
一样的道理——
倘若莫千源如今还是个普通大宗师，像刘星这般挣扎求存，他也绝不会放过任何能捞好处的机会。
但现在不同。
他是人仙巅峰的存在，早已超脱那种困窘。
目光重新落在刘星身上，莫千源道：“你过去独行江湖，无依无靠，凡事只能靠自己拼。”
“那样的日子，逼你必须争，必须抢，必须把每一寸优势攥在手里。”
“那没有错。”
“但现在你跟了我，往后不必如此。”
“有了实力，有了靠山，行事就不必再拘谨。”
“底气足了，格局自然要大一些。”
刘星听得认真，重重点头：“莫大哥，我懂了。”
莫千源一番话落，她心中那层模糊的界限变得清晰起来。
不只是修为上的鸿沟，更是心境的深远差别。
这并不要紧，她相信自己终会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