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校内选拔的考试过程，是在江南二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那么成绩公布的瞬间，这颗炸弹便被彻底引爆，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二下午，当学校教学楼大厅的电子公告栏上，那份鲜红的、置顶的竞赛选拔成绩单出现时，整个空间先是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死寂。
所有路过的学生，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脖子僵硬地仰着，瞳孔地震。
公告栏的最顶端，四行名字被加粗放大，后面的成绩更是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陈启明：数学150，物理150，化学150，生物150。
刘利伟：数学150，物理150，化学150，生物150。
顾知夏：数学150，物理150，化学150，生物150。
林 溪：数学150，物理150，化学150，生物150。
十六个完美的“150”，像十六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还心存侥幸的人脸上。
死寂过后，人群瞬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我艹！我眼睛没花吧？四个！四个四科满分？！”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是p的图！系统出bUG了！”
“bUG？你家bUG能精准地给四个人p上十六个满分？这是神迹！”
“之前说他们提前交卷是装逼的人呢？脸呢？脸还在吗？”
人群中，王宇和赵磊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们死死地盯着那份成绩单，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输了，不仅输了，而且是被以一种最残忍、最彻底的方式，公开处刑。
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嘲笑和幸灾乐祸。他们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这下惨了，升旗仪式上念一百遍对联……那不得社死到毕业？”
“活该，非要去招惹一群怪物。”
王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想找F4理论，想说点什么挽回颜面，可当他看到那四人正说说笑笑地从楼梯口走下来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陈启明四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们。
那种感觉，比被当面痛骂一顿还要难受。
无视，是最高级别的蔑视。
高三（1）班的班主任王建国，走路都是带风的，下巴抬得老高，见人就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而其他班的班主任，尤其是同样带竞赛生的老师，则把这份成绩单当成了“激励”学生的最佳素材。
高三（2）班的物理课上，班主任老刘痛心疾首地拍着讲台：“看看！都看看人家一班！四个人，四门竞赛，全都拿了满分！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平时自称天才，结果呢？物理卷最高分才135！你们的脑子是被物理公式糊住了吗？”
底下学生一片哀嚎，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各个班级里疯狂滋生。
风暴中心的F4，却早已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启了新的篇章。
开学第二周，经过陈启明的申请和班主任王建国的特批，教室最后排那个常年被用来堆放杂物的角落，被清理了出来。四张课桌被拼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学习岛”。
从此，课堂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当任课老师在讲台上讲着高三复习课的内容时，教室后排的四人组，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平行时空，完全不听课。
他们的新课表，由陈启明一手制定。
周一，数学日。
周二，物理日。
周三，自由探索。
周四，化学日。
周五，生物日。
周末，想干嘛干嘛。
这个计划，让刘利伟热血沸腾：“明神，以后你指哪我打哪！你就是我们的总司令！”
林溪瞥了他一眼，语气清冷：“你的大脑处理核心是不是被分数冲昏了？这么快就进入角色扮演了？”
“嘿，这叫仪式感！”刘利伟不服气地顶了回去，“你这人就是缺乏激情。”
林溪懒得理他，她注意到刘利伟说话声音有点大，让旁边正在安静预习的顾知夏微微蹙了蹙眉。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刘利伟。
刘利伟“哎哟”一声，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
而另一边，陈启明看到顾知夏正对着书上一个关于“巴拿赫空间”的概念图发呆，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没有直接讲解，而是凑过去，用笔尖轻轻点了点书页，温声问道：“顾知夏，换个角度想，如果把这个泛函看作一个低维空间的投影呢？它的性质是不是就更容易理解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顾知夏的耳畔，让她的小脸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我……我试试。”她小声回答，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陈启明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轻轻放在她的书旁。
“大脑是高耗能器官，”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解释道，“补充葡萄糖，可以提高神经元连接效率。”
顾知夏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糖果，又抬头看了看陈启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感觉心里的甜蜜，比那颗糖还要浓烈。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迅速低下头，用书本挡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
……
他们不听课的风景，丝毫不影响其他人。
讲台上，英语老师李芸正声情并茂地分析着一篇关于环保的完形填空，唾沫横飞。
“同学们，看到这个’however’，就要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转折！是文章情绪和逻辑的转折点！”
而在教室后排的“学习岛”上，一场更高维度的“转折”也正在发生。
刘利伟正对着平板上显示的薛定谔方程，抓耳挠腮，表情痛苦得像是便秘了半个月。
“不是，明神，我理解这个公式的数学推导，但是它的物理意义也太玄学了吧？”他压低声音，满脸崩溃地问陈启明，“什么叫波函数坍缩？一只猫，在被观测前，既是死的又是活的？这说的是人话吗？哪个正常人会这么思考问题？”
他还没抱怨完，对面林溪清冷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正常人是不会这么思考，因为正常人不需要理解量子力学。还有，你的大脑现在可能也处于一种叠加态，一种由‘理解了’和‘一团浆糊’两种状态叠加而成的……刘利伟态。”说完林溪偷偷笑了一下。
“嘿！你这是人身攻击！”刘利伟瞬间炸毛，梗着脖子反驳，“我这是在探讨科学的哲学本质！”当然声音只有4人组听得到。
“不，你只是单纯的脑容量不够。”林溪言简意赅地终结了话题，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着狄拉克符号。
眼看刘利伟的脸就要涨成猪肝色，陈启明笑着打圆场。
他轻轻敲了敲刘利伟的桌面，说：“老刘，别钻牛角尖。你先别把它当成一只宏观的猫，把它想象成一个信息包。在你打开盒子之前，这个信息包里包含了‘生’和‘死’两种可能性。观测，就是一次解压，让它只能呈现出一种结果。量子世界，就是概率的世界。”
他用最简单直白的比喻，瞬间拨开了刘利伟眼前的迷雾。
刘利伟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脑袋：“我靠，原来是这样！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安静。”林溪头也不抬地吐出一个词。
刘利伟立刻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但还是忍不住对陈启明挤眉弄眼地比了个大拇指。
……
当老师在前面讲解元素周期律时，林溪的指尖正在陈启明给的资料上的三维坐标系中，构建一个复杂的势能面。
书上，彩色的等高线勾勒出反应路径的“山谷”与“山峰”，她的手指轻点，一个代表“活化络合物”的亮点，正精准地停留在能量最高的“鞍点”上。
她在模拟一个分子从反应物到产物的跃迁过程，这是物理化学中反应速率理论的核心。
那一刻的她，神情专注，眼神锐利，高冷的气质中多了一份属于顶尖学者的严谨与从容，仿佛一位正在解构宇宙法则的女神。
刘利伟偷偷看着她，不知不觉竟看得有些呆了。他觉得，平时那个怼天怼地的毒舌女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发光的存在。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让他有些心跳加速的气氛，用自以为很帅的语气说：“林溪同学，你认真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林溪终于完成了势能面的计算，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总比某些人对着一个概率猫发呆的样子要强。”
“……”刘利伟再次阵亡。
林溪却没有继续追击，她转过头，轻声问身边的顾知夏：“顾知夏，刚才过渡态理论里的艾林方程你看懂了吗？它从统计热力学推导的部分，我好像不太理解。”她的声音，比对刘利伟说话时，柔和了至少三个梯度。
“嗯……你哪里没明白。”顾知夏小声说，“我讲给你听。”
林溪听到，便将自己的资料挪了过去，开始耐心听顾知夏画图讲解，高冷的御姐瞬间切换成了温柔的倾听者。
刘利伟看着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小声嘀咕：“双标，赤裸裸的双标……”
……
“大部分生态系统模型都是确定性的，它们能很好地预测种群在稳定环境下的演替规律。但是，如果引入一个随机扰动项，比如模拟一次百年一遇的洪水或者干旱，这个模型的鲁棒性（Robustness）会怎么样？如何量化一个生态系统在遭遇极端随机事件后的恢复力？”顾知夏看着一篇关于种群动态模型的英文文献，突然小声地自言自语。
她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学习岛”上却足够清晰。
陈启明立刻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闪光点，他停下手中的计算，抬头看向顾知夏，眼中满是赞许：“顾知夏，这个思路非常棒。你已经不满足于理解现有模型，而是在思考如何挑战和完善它，这正是科研思维的核心。”
被自己暗恋的人当面夸奖，顾知夏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她紧张地摆着手：“没、没有啦……我就是随便想想……”
“不，这不是随便想想。”陈启明微笑着，语气却十分认真，“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课题方向。这样吧，这个周末，我们一起把相关的文献都梳理一遍，看看能不能构建一个加入随机扰动项的理论模型出来。”
这句“我们一起”，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顾知夏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甜蜜的涟漪。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幸福到快要缺氧了，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好！”
陈启明看着她那副可爱又羞怯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补充点水分，”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大脑高速运转，容易脱水。”
杯子里，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蜂蜜柚子茶，温度刚刚好，温热而不烫口。
顾知夏双手捧过杯子，指尖传来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里。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甜的。
而这一切，都被对面的刘利伟和林溪尽收眼底。
刘利伟羡慕地碰了碰林溪的胳膊，小声说：“你看看人家明神，这才叫高情商！你再看看你，不是‘浆糊’就是‘脑容量不够’，女孩子要温柔，懂不懂？”
林溪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放在他面前。
刘利伟一愣：“给我的？”
林溪淡淡地开口：“看你挺可怜的，补充点维生素，说不定……能改善一下你的脑神经元连接效率。”
刘利伟：“……”
虽然话依旧很扎心，但他看着那个红彤彤的苹果，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