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吹进阳台时,何以玫的肚子已经像揣了个圆滚滚的西瓜,走路得慢慢挪,夜里总被腿抽筋疼醒。何以琛在床边备了个小夜灯,每次她皱着眉哼唧,他总能立刻醒,摸索着坐起来,替她揉腿,指尖力道拿捏得刚刚好——这是他特意请教了护士,练了半个月才找到的“解痛手法”。
“又抽筋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掌心搓热了覆在她腿肚子上,轻轻按揉,“是不是白天走多了?妈说让你少动,你偏要跟着去超市挑婴儿床褥子。”
“那褥子太软了不行,太硬了也不行,”何以玫靠在床头,吸了口凉气,“小石榴皮肤嫩,得挑最舒服的。”
他低头,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忽然笑了:“现在就护上了?等它出来,你怕是连我碰一下都要瞪我。”
“才不会,”她拍了下他的手背,却被他反手握住,“你是它爸爸啊。”
他替她盖好被子,又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医生说孕期容易脱水,喝点水。”她小口抿着,看着他把杯子放回床头柜,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忽然觉得,这笨拙的温柔,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离预产期还有两周时,家里彻底变成了“婴儿堡垒”。次卧的婴儿床旁堆着纸尿裤、湿纸巾,码得整整齐齐,像何以琛整理的案卷;衣柜里挂着小连体衣,有带兔子耳朵的,有印着小恐龙的,都是妈妈和奶奶一针一线缝的;客厅的茶几上摊着《新生儿护理手册》,书页边缘卷了毛,上面画满了何以琛的批注——“喂奶后拍嗝要空心掌”“换尿布时注意托住腰”,比他写的辩护词还认真。
何以玫的爸爸搬来个旧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他年轻时做的小玩具:木头小马、布老虎、拨浪鼓,漆皮都掉了,却擦得干干净净。“这小马,”他指着那匹木刻的小马,眼里闪着光,“当年想给你做,结果你不爱骑。现在给小石榴,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能玩。”
何以玫摸着木头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总在灯下敲敲打打,给她做风筝、做弹弓。原来,长辈的爱从不会缺席,只是换了种方式,悄悄藏在时光里。
产检那天,何以琛紧张不已,扶着何以玫慢慢坐进副驾,还在她腰后塞了个靠垫——这是他特意买的“孕妇专用腰枕”,说能减轻颠簸。
b超室里,医生指着屏幕上那个蜷缩的小家伙,笑着说:“看这小拳头,攥得还挺紧,像在跟我们打招呼呢。双顶径够了,股骨长也达标,估计是个结实的小家伙。”
何以玫盯着屏幕,眼眶有点热。那个在她肚子里踢腾了好几个月的小生命,终于有了清晰的模样:蜷着腿,小手贴在脸上,像只温顺的小猫。
何以琛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视线也牢牢锁在屏幕上,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直到医生打印出b超单,他才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揣着份比任何胜诉判决都珍贵的文件。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比平时更慢。何以玫忽然说:“我刚才好像看到它的小鼻子了,跟你一样,有点翘。”
“嗯,”他应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睛肯定像你,亮。”
“那脾气呢?”她笑着问,“可别像你,一较真就皱眉头。”
“也别像你,”他回敬,“想吃草莓时,半夜都要拉着我去超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着小石榴的模样,像两个拿到糖的孩子,把所有的期待都揉进了细碎的话语里。
预产期前三天,何以玫半夜突然肚子疼。她推了推身边的何以琛,声音有点发颤:“何以琛,我好像……要生了。”
他猛地惊醒,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摸过手机看时间,又掀开被子看她的状态,声音却努力保持平稳:“别怕,我早就把待产包准备好了,在门口的行李箱里,证件、医保卡都在最外层……”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穿好衣服,先扶着她慢慢起身,又跑去敲隔壁何以玫爸妈的房间门,语气却比在法庭上陈述案情时还镇定:“妈,以玫好像要生了,我们现在去医院,您别慌,慢慢过来。”
下楼时,他半抱着她,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呼吸有点急,却始终把大部分力气都用在托着她的腰上。“没事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医生说你身体好,生产会顺利的。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医院的急诊灯亮得刺眼,护士推着轮椅过来时,何以琛还在低声跟她说:“宫缩疼的话,就抓着我的手,使劲抓,别客气。”
进产房前,何以玫抓着他的手不肯放,眼里蒙着水雾:“你会一直在外面等我,对不对?”
“当然,”他蹲下身,替她擦了擦眼泪,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坚定得像誓言,“我就在这儿,等你和小石榴一起出来。”
产房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紧紧牵着的心意。何以琛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门,忽然觉得比任何一次开庭都紧张。他掏出手机,翻出那张b超单,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小小的轮廓,在心里默念:小石榴,跟妈妈一起加油啊。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天边泛起淡淡的粉。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们的生活,也即将迎来最盛大的篇章——那个叫小石榴的小家伙,正带着一身奶香,跌跌撞撞地,要闯进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盛满了爱的世界里。
而他,会一直站在这里,等她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