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 机的 “滴滴” 声在供销社铁皮柜上急促跳动时，张嘉豪正用蓝黑钢笔在笔记本上核对邻镇的送货清单。墨水滴刚在纸上洇开一小圈，他抓起别在腰间的 bp 机，屏幕上 “刘峰急电” 四个字刺得人眼发紧 —— 昨天刚用差异化策略把邻镇抢单的老板逼退，怎么又出岔子？
他拔腿冲向街角的公共电话亭，攥着硬币的手心沁出冷汗。电话接通的瞬间，刘峰带着电流杂音的吼声撞进耳朵：“嘉豪！坏了！机房线路被雷劈了，电工说最少停电三天，你那域名后台根本登不上！”
张嘉豪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域名刚有广告合作的苗头，这节骨眼上没法更新内容，客户要是以为网站停了，后续订单肯定受影响。更糟的是，他刚挂了电话，李伟就骑着自行车冲过来，车筐里的手抄订单单页被风吹得哗哗响：“豪哥！周边三所中学的老师刚才托人带话，说月考提前了，急需 50 份核心知识点笔记，让咱们今天务必送到！”
“油印机呢？” 张嘉豪下意识问。
“别提了！” 李伟抹了把额头的汗，“早上准备印的时候，滚筒卡住了，油墨还结块了，修机器的师傅要明天才能来！”
三面夹击的困境像块石头压在心头。张嘉豪靠在电话亭斑驳的铁皮上，目光扫过街角昏黄的路灯 ——2003 年的小镇没有备用发电机，网吧停电意味着互联网渠道彻底瘫痪，油印机故障让批量印刷成了泡影，可 50 份订单的需求就摆在眼前，要是耽误了学生月考，好不容易攒下的口碑就砸了。
“抄！” 他猛地站直身子，眼里闪过笃定的光，“咱们 JY 小组连夜手抄，明天一早送货！”
回到供销社时，王虎、赵晓雅已经带着另外几个组员在整理资料。张嘉豪把情况一说，赵晓雅当即皱起眉：“50 份啊？每份都是 30 页的知识点，通宵也未必抄得完！” 王虎攥着拳头点头：“而且手写的字要是歪歪扭扭，客户肯定不买账。”
张嘉豪没慌，从铁皮柜里翻出一沓供销社的牛皮纸和蓝黑钢笔：“分分工，李伟负责抄数学，王虎抄物理，晓雅抄英语，我来抄语文和化学。每个人只抄固定科目，字迹尽量工整，重点内容用红铅笔标注 —— 对了，把随身听都带上，放首歌提神，谁困了就轮换着歇 10 分钟。”
他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随身听，塞进一盘《流星花园》的磁带，按下播放键。“情非得已” 的旋律在堆满纸张的供销社里流淌开来，混合着蜡烛燃烧的 “噼啪” 声，成了深夜最特别的背景音。八根蜡烛被摆成两排，橘黄色的光映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笔尖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此起彼伏。
张嘉豪抄的是语文古诗文和化学方程式，蓝黑墨水在粗糙的手抄纸上容易洇墨，他只能放慢速度，每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写到 “先天下之忧而忧” 时，手腕突然一酸，钢笔在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咬了咬嘴唇，撕下这张纸重新抄写，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 —— 前世他总是独来独往，哪有这样一群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并肩熬夜的经历？
王虎抄到物理公式时，忍不住抱怨：“这 F=ma 也太绕了，我都抄第三遍了，手都快抽筋了！” 张嘉豪丢给他一块水果糖：“想想客户拿到笔记时的样子，等赚了钱，我请大家吃县城最有名的糖葫芦。” 李伟趁机凑过来：“豪哥，咱们平时一份笔记卖 5 块，这次连夜手抄，是不是能加点价？毕竟这可是‘加急定制版’。”
张嘉豪眼睛一亮。对啊，停电是危机，但连夜手抄的笔记本身就成了稀缺品，加点价不仅合理，还能测试客户的接受度。“就加 1 块，每份 6 块！” 他拍板决定，“跟客户说清楚，这是手抄的重点精华版，比油印的更清晰，还带红笔标注，绝对值这个价！”
凌晨四点，天边泛起鱼肚白，50 份手抄笔记终于全部完成。每个人的眼睛都熬得通红，手指被钢笔磨出了红印，张嘉豪的袖口还沾着蜡烛油。他们把笔记按学校分类，用供销社的牛皮纸包好，捆在自行车后座上。王虎揉着眼睛笑：“豪哥，你看这纸上的墨痕，倒像是特意做的标记，还挺特别。”
清晨的乡间小路上，自行车队的铃铛声清脆悦耳。张嘉豪骑着车走在最前面，露水打湿了裤脚，却丝毫不觉得冷。到第一所中学门口时，早有几个老师和学生在等。初三（2）班的班主任接过笔记，翻了两页就赞不绝口：“这字比油印的清楚多了，重点都标出来了，你们这效率也太高了！”
另一个学生家长递过来 300 块钱，笑着说：“多加 1 块钱太值了，我家孩子昨晚还在念叨没复习资料，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陆续有学生围过来，50 份笔记没到半小时就被抢空，甚至还有家长追问：“下次能不能还做手抄版？我家孩子说看着更有感觉！”
张嘉豪数着手里的零钱，净赚 50 块的喜悦在心头蔓延。这不仅是一笔意外之财，更证明了 JY 小组的应变能力 —— 没有油印机，没有互联网，仅凭一双手和几根笔，照样能把危机变成商机。他想起昨晚蜡烛下大家埋头抄写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些一起熬夜的伙伴，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骑车返回供销社的路上，随身听里还在循环播放《流星花园》。张嘉豪刚把自行车停稳，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提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手抄笔记。
男人主动走上前，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你就是张嘉豪吧？我是邻市文化公司的，听说你做的 JY 资料很受欢迎，我想跟你合作批量印刷，给你 3 倍价格！”
张嘉豪接过名片，上面 “邻市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的字样有些模糊。他心里咯噔一下 —— 前世见过太多皮包公司用高价合作当幌子，实则想套取核心内容，这男人的话听着诱人，可背后会不会藏着猫腻？
他不动声色地把名片塞进兜里，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合作的事可以谈，不过我得先看看贵公司的资质。不如先进供销社喝杯茶，慢慢说？”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点头道：“好，那咱们详谈。”
张嘉豪转身走进供销社，后背已经绷紧了神经。他知道，这看似送上门的大生意，或许又是一场需要小心翼翼应对的博弈 —— 而这场博弈的结果，将直接关系到 JY 资料的版权安全，甚至影响后续的扩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