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印刷厂的铁门刚拉开一条缝，张嘉豪就看见老技工王师傅攥着个牛皮纸信封，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搓手。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袖口还沾着昨天调试机器时蹭到的蓝黑油墨 —— 这是跟着印刷厂从油印机时代走到胶印机的老伙计，手里攥着的，多半不是好事。
“豪哥，” 王师傅的声音带着点艰涩，把信封递过来，“这是邻镇那个张老板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 给我开双倍工资，还包食宿，让我过去带徒弟，教他们做食品包装。”
信封里是张打印得歪歪扭扭的聘书，落款处盖着邻镇 “兴盛印刷厂” 的红章，月薪一栏用圆珠笔写着 “1200 元”—— 比王师傅现在的工资足足翻了一倍，在 2003 年的乡镇，这已是能让人动心的价码。张嘉豪捏着聘书，指尖能摸到纸张边缘的毛刺，心里明镜似的：上一章里周明远和邻镇老板勾结不成，转头就想挖走核心技术工人，无非是觊觎食品包装的订单，想照着他们的样子仿造。
“王师傅，” 张嘉豪没急着表态，转身往办公室走，“进来说话，刚煮的绿豆汤，凉好了。”
办公室里还飘着油墨和纸张混合的味道，墙角的电风扇转得嗡嗡响，吹起桌上散落的印刷边角料。张嘉豪给王师傅倒了碗绿豆汤，看着他喝了两口，才开口：“张老板除了双倍工资，还跟你说啥了？”
“他说…… 说跟着你干太累，订单多但福利一般，” 王师傅放下碗，眼神有些躲闪，“还说他们厂要扩大规模，以后让我当车间主任，不用亲手开机。”
张嘉豪笑了笑，从抽屉里抽出一沓带工厂抬头的信纸 —— 这是上次印乡镇企业宣传册剩下的，抬头印着 “诚信印务” 四个黑体字。他拿起英雄钢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 “分红协议” 四个字：“王师傅，你跟着我干了快两年，从最初三台油印机到现在两台胶印机，印刷厂赚的每一分钱，都有你的功劳。张老板给你双倍工资，我给你涨薪 50%，再加上年终分红 —— 今年印刷厂净利润的 5%，归你。”
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每一条条款都写得明明白白：月薪从 800 元涨到 1200 元，与邻镇老板持平；年终分红按年度净利润结算，春节前一次性发放；干满三年，额外奖励县城商品房首付 5 万元。王师傅越看眼睛越亮，手里的碗都忘了放下，绿豆汤顺着碗沿滴在裤腿上，他也没察觉。
“豪哥，这…… 这是真的？” 王师傅声音发颤，他在乡镇印刷厂干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过 “分红” 这说法，更别说商品房首付了。
“白纸黑字，我签字盖章，” 张嘉豪把协议推到他面前，又补充道，“你家里孩子明年要上高中，县城的学校教学质量好，以后你带着家人搬到县城，上下班我派车接送。张老板给你的是一时的高工资，我给你的是长期的奔头 —— 印刷厂以后还要往市里、省里发展，你是核心技工，以后就是技术总监，手下管着一群徒弟，不比在邻镇当个体户强？”
正说着，另外两个核心技工老李和小张也推门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犹豫。张嘉豪心里清楚，邻镇老板肯定也找过他们，索性把协议复印了两份（办公室刚添的二手复印机，还是上次赚了钱添置的），递过去：“三位都是厂里的顶梁柱，协议一样，愿意留下的，现在就签字。”
老李摩挲着协议上的字迹，突然一拍大腿：“豪哥，我信你！上次我妈住院，你二话不说借我 5000 块，这份情我记着。邻镇那老板看着精明，骨子里就是想偷技术，真把我们挖过去，技术到手了，指不定怎么卸磨杀驴。”
小张也点点头：“豪哥给我们发降温补贴、夜班加餐，还教我们修机器，跟着你干，心里踏实。”
三人当场在协议上签了字，按上红手印。王师傅把邻镇老板的聘书撕得粉碎，扔进墙角的废纸篓：“豪哥，你放心，以后咱们厂的技术，我半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解决了工人的事，张嘉豪立刻召集三人到操作间，核心任务只有一个：升级食品包装的防伪技术。之前的油印暗纹已经不够用了，邻镇老板既然能挖人，迟早能仿出来。他想起前世见过的二维码溯源，可现在 2003 年，智能手机还没普及，二维码根本没法用，索性变通一下 —— 设计 “手写编码溯源体系”。
“咱们给每一批食品包装都编一个独一无二的编码，” 张嘉豪在纸上画着草图，“编码分三部分：前两位是生产日期，中间三位是机器编号，最后四位是随机数字，只有咱们四个人知道编码规则，我每天早上把当天的随机数字告诉你们，印完之后，编码记录册锁在我办公室的铁柜子里，任何人不能看。”
他让小张去县城文具店买了专用的红色钢笔和防伪油墨 —— 这种油墨遇水会变色，是上次印食品包装资质时特意留的。王师傅负责在胶印机的模板上加装一个小卡槽，印刷时同步把编码印在包装右下角，字体小到只有指甲盖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老李则负责记录编码，每一批包装的编码都要对应订单号，记在带锁的牛皮纸笔记本上。
“就算邻镇老板仿出包装的样子，没有编码，客户一查就知道是假货，” 张嘉豪拿着刚印好的样品，红色编码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而且咱们的编码是手写规则，随机数字每天变，他就算偷到一两批的编码，也摸不透规律。”
三人跟着张嘉豪反复调试，直到中午才搞定第一批量产。看着印着红色编码的饼干包装，王师傅忍不住赞叹：“豪哥，这招太绝了！以后谁想仿咱们的货，门儿都没有！”
刚忙完车间的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是传达室大爷打来的：“豪哥，门口有个外地来的老板，说要找你谈合作，还带了个大信封，看着挺郑重。”
张嘉豪赶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铁门旁，手里拿着一个烫金信封，身后跟着个拎公文包的年轻人。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纸质厚实，印着 “南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总经理 赵建军”，下面还印着固定电话和 bp 机号 —— 这在 2003 年的乡镇，算是很正规的名片了。
“张老板，久仰大名，” 赵建军笑着握手，手心带着点汗，“我是从市里过来的，专门找你谈‘Z 国本地生活网’的域名合作。”
进了办公室，赵建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报价单，推到张嘉豪面前：“我调查过了，这个域名现在是咱们乡镇最大的生活平台，用户破 5000 人，广告收入稳定。我出价 10 万元，全资收购这个域名，另外邀请你担任我们公司的顾问，月薪 3000 元，怎么样？”
10 万元！这个数字让旁边的刘峰都吸了口凉气 —— 印刷厂现在一年营收才 30 万元，10 万元相当于大半年的利润。赵建军看着张嘉豪的表情，以为他动心了，又补充道：“张老板，你还年轻，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学业上，互联网这行水很深，我们公司有专业团队运营，能让这个域名发挥更大价值，你拿了钱，不管是扩大印刷厂，还是以后上大学，都够用了。”
张嘉豪拿起报价单，上面的数字用加粗字体印着，格外醒目，但他心里清楚，这个域名的价值远不止 10 万元。2003 年正是互联网起步的黄金时期，等再过几年，本地生活类域名会越来越值钱，而且这个域名已经积累了 5000 多用户，还有官方合作和稳定的广告收入，现在卖掉，无疑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赵总，谢谢你的看重，” 张嘉豪把报价单推回去，语气坚定，“这个域名我不打算卖。”
赵建军愣住了，刘峰也急忙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豪哥，10 万啊！咱们现在运营域名一个月才赚 5000，要赚 20 个月才能到 10 万！”
“刘哥，眼光要放长远，” 张嘉豪转头对赵建军说，“赵总，你也说了，互联网是趋势，我现在才 16 岁，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运营这个域名。以后我打算把它拓展到邻县、市里，做成区域性的生活平台，到时候的价值，可不是 10 万能比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合作的大门可以敞开。如果你有资源帮我拓展外地广告商，或者升级服务器，我们可以按利润分成，我占 7 成，你占 3 成，你看怎么样？”
赵建军盯着张嘉豪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张老板年纪轻轻，眼光倒是毒辣。行，我欣赏你！这是我的名片，随时联系，要是以后改变主意想卖域名，第一个找我。”
送走赵建军，刘峰还在感慨：“豪哥，你是真敢拒绝啊！10 万，够我在县城买套房子了。”
“房子以后会有的，” 张嘉豪拿起桌上的手写溯源编码册，翻到第一页，“但这个域名，是咱们抢占互联网的敲门砖，不能丢。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它给我们带来的收益，会远超 10 万。”
夕阳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墙上的工厂营收报表上，上面的数字被红笔圈了又圈，不断往上攀升。操作间里，胶印机还在嗡嗡作响，印着红色溯源编码的食品包装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像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了邻镇老板的觊觎。而桌上那张 10 万元的域名收购报价单，被张嘉豪折起来，放进了抽屉的最底层 —— 那不是诱惑，而是对他眼光的最好证明。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张嘉豪知道，邻镇老板的阴谋彻底破产了，但这场商业较量还没结束。不过现在，他有稳定的核心团队，有无法模仿的技术壁垒，还有潜力无限的互联网平台，接下来，该轮到他主动出击了。而那个外地投资者带来的 10 万元报价，更让他坚定了一个信念：实业是根基，互联网是翅膀，两者结合，才能飞得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