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推开房门，天际刚刚泛出一丝光亮。
他站在门口没动，手搭在门框上。昨夜执法弟子撤了禁令，他才被放回来，蒋天雄没有跟来也不知现在在什么位置。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桌上落了一层薄灰。窗外传来晨钟声，外门正式开启了。
他走进房内，轻轻反手把门关上。
脚边堆着一摞竹简，厚厚实实，压得地板都吱呀响。上面贴着封条，写着“三日背诵，不得有误”。最顶上那卷泛黄的册子，封皮刻着四个字：《流火剑谱》。
门从外面传来“咔嚓”一声，门被反锁上了。
江烬没看那把锁，目光只落在那本剑谱上。他弯腰捡起来，指尖刚碰到封面，就有一股微弱的热意顺着皮肤爬上来。
这感觉……很熟悉。
昨晚测灵碑底那道火焰图腾时，也是这样。
他坐到桌前，翻开第一页。纸面粗糙，墨迹陈旧，可字里行间隐隐浮现出纹路，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闭上眼，体内焚天诀缓缓运转。一夜没睡，气血还有些乱，但经脉通畅，热流稳定。
他抬起右手，食指悬在桌面上空，在桌上慢慢划动。
一道虚影浮现——起手式，撩剑破风。
这是《流火剑谱》的第一招。
他从来没学过剑，可这个动作却像刻在骨子里一样。划完一遍，他又重复第二遍、第三遍。
指尖开始发烫。
他忽然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引导一丝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经脉送到指尖，轻轻点向剑谱的扉页。
“嗤！”
一声轻响，指尖冒烟了。
剧痛袭来，皮肤瞬间焦黑。
江烬猛地抽回手，额头渗出冷汗。焚天诀反冲，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
他喘了几口气，低头再看向剑谱。
纸面毫无反应。
他咬牙甩了甩手，重新集中精神。
不能再用蛮力。母亲临终前说过一句话，他一直记得：“火中有道。”
他调整呼吸，一呼一吸之间，让体内的热流变得缓慢而均匀，像溪水渗进沙地。
指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没有刺痛。
热流顺着指尖流入纸面，像水滴渗进石缝。剑谱微微震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红色纹路，如同血脉般蔓延开来。
江烬屏住呼吸。
到了子时。
月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桌角。
剑谱突然一颤。
“轰”地一声，一团赤红火焰腾空而起，化作一条火蛇，在屋中盘旋游走。它绕梁三圈，尾巴扫过墙壁，留下一道焦痕。
江烬站起身，伸手去抓。
火蛇猛然调头，直扑房门。
他心头一紧，丹田一缩，强行收束焚天诀，将所有热流集中在眉心。他瞪大眼睛盯着那团火，意念如刀，狠狠一压。
火蛇顿了一下，缩小一圈，转了个圈，最终化作一道流焰，“嗖”地钻回剑谱。
屋里恢复了安静。
桌上的剑谱静静躺着，封面暗红，仿佛刚刚燃烧过一般。
江烬跌坐回椅子，浑身脱力。衣衫湿透，冷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寒战。但他眼神明亮，紧紧盯着那本书，一眨不眨。
他知道，自己摸到门槛了。
火即是剑。
门外传来脚步声。
轻、稳，落地无声。
窗户一晃，一道白影翻了进来，落在屋角。来人白衣胜雪，腰佩长剑，正是欧阳雪。
她看了眼江烬，又看向桌上的剑谱。
“你竟能引动剑谱本源？”
江烬没回答。他慢慢合上书，放在腿上，手掌覆住封面。
气息还在乱，但他没有躲闪。
“偶然所得，不足挂齿。”
欧阳雪走近两步，目光落在他焦黑的指尖，眉头微皱。
“这剑谱沉寂百年，没人能唤醒。你一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连剑都没握过，怎么做到的？”
江烬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只是……试了一下。”
欧阳雪沉默片刻。
她伸手想去拿剑谱。
江烬手一紧。
她停下，也没强抢。
“肖云海给你三千卷典籍，逼你退出。你以为他是针对你？”她声音冷了几分，“他是怕你真能觉醒什么。”
江烬冷笑：“所以他挑了最难的一本，混在杂录里，等着我累死。”
“可你没退。”欧阳雪看着他，“你还把它点亮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窗台。
江烬盯着她的背影。
她停下，没回头。
“别让人知道你能引动它。这东西一旦暴露，宗门不会让你活着留着。”
话音落下，她跃出窗外，身影消失在月下。
屋里只剩江烬一个人。
他低头，手指轻轻摩挲剑谱封面。那股热意还在，若有若无，像心跳一样。
他闭眼，再睁眼。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火蛇游走的轨迹。
那一招，还没练完。
他抬起手，食指再次悬空。
起手式，撩剑破风。
划到一半，指尖热流涌动，他控制不住，一丝火劲溢出，打在墙上，“啪”地炸开一个小坑。
他皱眉。
不对。太快了。火跟不上意念。
他停下来，深呼吸。
必须慢。一息一动，火随念走。
他重新开始。
第一式，三遍。
指尖微热，火流顺畅。
第二式，横斩断浪。
划到第三遍，指尖火光一闪，一道细小的火线窜出，在空中划出半弧，落地熄灭。
差一点。
他继续。
一遍，两遍，三遍。
额角冒汗，手臂发抖。
第四次，火线完整划出弧形，持续了两息才散。
成了。
他嘴角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肖云海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盏油灯。灯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他扫了眼屋里的竹简堆，嘴角一扯。
“三天时间，你要是背不完，明天这个时候，我就亲自把你扔出去。”
江烬没理他。
他仍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剑谱，手指正一笔一划，在空中描着第三式。
肖云海眯起眼，往前走了两步。
“你在干什么？”
江烬没抬头。
“练剑。”
“练剑？”肖云海笑了，“就凭这破书？你知道它为什么被丢在外门藏书阁最底层吗？因为它根本不是剑谱，是废谱。”
江烬终于抬头。
“那你为什么让我背它？”
肖云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他盯着江烬，眼神也变的越发凌厉起来。
“你动过它？”
江烬没说话。
肖云海一步上前，伸手就抓剑谱。
江烬抬手挡住。
两人对视。
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肖云海的手停在半空。
“你最好没碰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东西，不该在你手里。”
江烬慢慢站起身。
“现在呢？”
肖云海冷笑：“你现在，连剑都拿不稳。”
说完，他甩手把油灯放在桌上，转身出门，锁上门。
屋里重归黑暗。
江烬站着没动。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抖，但掌心发热，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他坐回去，摊开剑谱。
月光重新照进窗。
他抬起手，继续划动。
第三式，撩斩破云。
划到第七遍，指尖火光凝聚，一道完整的火弧飞出，在空中停留了三息，才缓缓消散。
他停下，喘了口气。
屋里很安静。
他伸手探向丹田。
那里空了一半。
但火没灭。
还在烧。
他望着窗外远处，低声说：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