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格但斯克莱赫·瓦文萨机场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八月的波罗的海沿岸，带着一股与英格兰截然不同的、湿冷而粗粝的气息。
雷丁队的大巴车驶出机场，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松树林和略显单调的东欧现代建筑。偶尔能看到零星的球迷，举着波兰当地球队莱吉亚·格但斯克（Lechia Gdansk）的围巾，对着大巴车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没有欢呼，没有追逐，只有一种隔阂的平静。
李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这是他职业生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欧战客场。空气里弥漫的陌生感，比英超任何一座客场都要浓烈。
“感觉怎么样，菜鸟？”老门将乔治·普雷姆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瓶水，“东欧的客场，味道不一样吧？”
李峰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有点冷。而且…太安静了。”这和他想象中欧战客场的狂热氛围不太一样。
乔治嗤笑一声：“安静？等晚上到了球场你就知道了。格但斯克这座球场，挨着波罗的海，风大，他们的球迷喊起来，那声音就像海啸一样，能把人吞没。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这里的草皮，你可得小心点。”
李峰心里一凛。草皮？他立刻想起系统模拟中那种僵硬怪异的感觉。
大巴车没有直接去酒店，而是先去了明天比赛场地——格但斯克体育场（Stadion Energa Gdansk）进行适应性训练。这是一座为2012年欧洲杯修建的现代化球场，外观宏伟，但当雷丁队员们踏上草皮时，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见鬼！这简直是地毯！”奥马尔低声抱怨了一句，用力踩了踩脚下明显过于绵软、而且似乎有些长短不一的草皮。
李峰试着带球跑了几步，感觉皮球的滚动阻力很大，而且弹跳不规则。这种草皮完全不利于技术型球队的地面传导，反而更适合力量化、长传冲吊的打法。莱吉亚格但斯克显然是刻意为之。
主教练斯塔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声催促队员们尽快适应。训练内容多以简单的传接球和射门找感觉为主。
李峰尝试了几次远射，感觉发力总是有些别扭，皮球很难吃准部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加专注于每一次触球，“第一脚触球”的技能被催发到极致，努力去适应这种糟糕的场地条件。
训练结束后，回到下榻的酒店。晚餐时，气氛有些沉闷。新援阿菲尔德和范德胡伦也有些沉默，显然这种陌生的客场环境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
李峰匆匆吃完，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锁好门，拉上窗帘，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开来。
“系统，启动深度模拟。场景：格但斯克体育场，欧联杯资格赛第三轮首回合，对手：莱吉亚格但斯克。重点：适应场地条件、对手战术风格（预计：高强度身体对抗、快速通过中场、边路起高球）、裁判尺度。最高精度。”
“指令收到。根据现有情报（对手联赛录像、场地数据、球员特点分析）构建模拟环境。消耗模拟点：1500点。” “模拟开始…”
瞬间，李峰的意识被剥离，投入一个喧嚣震天的环境中！
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看台上是无数挥舞着的白红色（波兰国旗色）围巾和条幅，巨大的呐喊声和鼓声如同实质的音波，不断冲击着耳膜！脚下的草皮绵软而湿滑，皮球运行轨迹诡异！
对手莱吉亚的球员，个个身材高大强壮，动作迅猛，毫不惜力！每一次拼抢都像是摔跤，胳膊、肩膀、甚至隐蔽的肘击和小动作无处不在！ 模拟中的主裁判尺度宽松得令人发指！很多在英超肯定吹罚的犯规，在这里只是比赛的一部分！
…第一次模拟：第11分钟，李峰中场背身接球，被对方后腰从侧后方连人带球狠狠撞倒，裁判示意比赛继续！莱吉亚迅速反击，由他们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中锋头球破门！0-1！ …第五次模拟：李峰尝试个人突破，在边路被对方边后卫连拉带拽放倒，裁判仍未表示！对方就地发起长传进攻… …第十次模拟：李峰适应了对抗强度，更多一脚出球，但队友明显不适应，传球失误频频… …第二十次模拟：李峰利用速度强行超车，切入禁区，被对方中卫一个凶狠的放铲绊倒！点球？！模拟中的裁判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点球！ …第三十五次模拟：李峰改变策略，更多回撤到中场深处拿球，避开对方防守最密集的区域，利用视野和长传球调度… …第五十次模拟：尝试远射，但糟糕的草皮影响了发力，皮球不是打高就是软弱无力… …第七十次模拟：…
无数次被撞倒，无数次被侵犯，无数次看着裁判无动于衷的表情。李峰在模拟空间中一次次爬起，眼神越来越冷冽，适应着这种近乎野蛮的节奏和尺度。他在寻找，寻找那一丝在夹缝中生存并给予致命一击的可能。
他注意到对方两个中后卫虽然强壮，但转身偏慢。他们的后腰防守覆盖面积大，但有时扑抢过猛会失位。他们的边路传中质量很高，但对第二落点的保护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模拟终于停止。 李峰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肌肉甚至残留着被冲撞的酸痛感。窗外，格但斯克的夜幕已然降临。
他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因为高强度模拟而略带血丝，却异常冷静和坚定的眼睛。
“真理”碎片已然在手。艰难，但并非无懈可击。
第二天，比赛日。小雨依旧下个不停，气温又降低了几度。格但斯克体育场果然如老乔治所说，如同一艘漂浮在冰冷海面上的巨舰，狂风裹挟着雨点和球迷们狂热的呐喊，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当双方球员入场时，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白红色的烟雾在看台上升起，波兰球迷用尽全力制造着恐怖的主场气氛。雷丁队的球员们表情凝重，如临大敌。
李峰站在队伍中，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混合着草皮、雨水和硝烟的味道。他轻轻踩了踩脚下依旧绵软的草皮，目光扫过对面那些身材高大、面色凶悍的莱吉亚球员。
“嘀——！”
伴随着主场球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比赛正式开始！
果然不出所料！莱吉亚格但斯克从第一分钟就展开了疯狂的高位逼抢和身体对抗！他们的动作极大，每一次拼抢都像是要把雷丁球员生吞活剥！
裁判的哨子果然很“软”！
第3分钟，奥马尔在边路刚刚接到球，就被对方边前卫连人带球铲出了边线！裁判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 第7分钟，新援范德胡伦在后场试图出球，被对方中锋从身后狠狠撞击，球权丢失！裁判没有表示！莱吉亚就地发动进攻，一脚远射稍稍偏出！
雷丁队被打得有些发懵，失误开始增多。传球屡屡被断，进攻根本组织不起来。只能被动地大脚解围，然后球权很快又回到对方脚下。
李峰陷入了对方的重点照顾之中。只要他一拿球，身边立刻会有至少两名球员围堵，用身体冲撞，用小动作干扰。他一次次被撞倒，又一次次快速爬起。
第19分钟，李峰回撤到中线附近艰难接到传球，对方那个如同坦克般的后腰立刻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但这一次，李峰没有试图转身或摆脱！他仿佛背后长眼，在对方撞上来的前一瞬间，用左脚外脚背将球轻轻顺给过来接应的阿菲尔德，同时自己借着碰撞的力道向前一个踉跄，随即立刻加速前插！
“第一脚触球”和高达89的镇定发挥了作用！这一下处理，巧妙地化解了逼抢，还造成了对方防线的瞬间混乱！
阿菲尔德心领神会，没有多带，直接一脚斜塞，将球传向李峰前插的路线！ 李峰瞬间将速度提到极致！如同一条泥鳅，从对方中卫和边后卫之间的结合部钻了过去！ 单刀？！不，对方另一名中卫反应极快，迅速补防过来，一个凶狠的滑铲！
李峰抢先一步触到球，将球轻轻一趟，试图绕过对方！但对方的鞋底已经亮晃晃地踹了过来！ “砰！” 李峰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铲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湿滑的草皮上，翻滚了好几圈！
“嘀！！！”裁判的哨声终于响了！
全场爆发出巨大的嘘声和骂声！雷丁球员愤怒地围向裁判和那名犯规的中卫！奥马尔甚至激动地要去推搡对方！
李峰躺在草皮上，感觉小腿火辣辣地疼。他蜷缩着身体，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队医飞快地跑进场内。
“系统，快速扫描伤势。” “扫描中…左侧小腿胫骨部位表层肌肉挫伤，轻微瘀伤，未见骨骼损伤。建议处理：加压冷敷，无碍比赛。”
李峰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硬伤。他咬着牙，在队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场边接受治疗。
裁判向那名犯规的莱吉亚中卫出示了一张黄牌。雷丁获得一个距离球门三十米开外的直接任意球。
看台上的嘘声更响了。李峰经过简单处理，重新回到了场内。他站在球前，目光冷静地测量着距离和人墙。
雨还在下，草皮湿滑，皮球沉重。这个距离，直接射门难度极大。 他深吸一口气，助跑，摆腿！却没有射门，而是用左脚内侧搓出一记速度极快的贴地斩！皮球如同毒蛇一样，贴着湿滑的草皮，急速穿过了跳起的人墙脚下，直奔球门近角！
莱吉亚的门将视线被人墙阻挡，等到发现皮球轨迹时再倒地扑救已经晚了！ 皮球擦着左侧立柱外侧，滑出了底线！
“ohhhhhh！”雷丁替补席和远道而来的几百名球迷发出一阵巨大的惋惜声。
李峰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处理略有不满。机会出来了，但差之毫厘。
这次进攻和随后的任意球，稍稍提振了雷丁队的士气。他们开始逐渐适应对方的节奏和裁判的尺度，防守变得稳固了一些。新援范德胡伦在高空球的争夺上展现出价值，几次化解了对方的传中。
但进攻依然艰难。中场完全被绞杀，李峰和阿菲尔德之间的联系被切割得很碎。
上半场最后阶段，莱吉亚再次发动猛攻。他们右路起高球传中，范德胡伦奋力将球顶出禁区。
皮球落向禁区弧顶一带！ 对方一名中场球员迎球就要怒射！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窜出！是李峰！他并没有站在原地等球，而是提前判断对了对方射门的意图和球的落点！【精准预判拦截】Lv.1！
他一个果断的滑铲，抢在对方踢中皮球之前，用脚尖将球捅了出去！
“好球！”斯塔姆在场边激动地挥拳！
这次关键的拦截，破坏了对方一次极有威胁的远射机会。上半场比赛也随之结束。
0-0。
回到更衣室，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在喘着粗气，身上沾满了泥水和草屑。奥马尔在抱怨裁判，阿菲尔德在摇头，显然对进攻端的无力感到沮丧。
斯塔姆用力拍着手：“安静！听我说！伙计们，我们顶住了！顶住了他们最凶猛的四十五分钟！这很不容易！我知道这很困难，这该死的场地，这该死的裁判！但这他妈的就是欧战客场！”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峰身上：“李，干得漂亮！那次突破和那次拦截！我们需要你做得更多！下半场，他们会更累，他们的逼抢强度会下降！那才是我们的机会！”
“防守！保持专注！进攻！抓住反击机会！把球交给李和斯科特！利用他们的速度！明白吗？！”
“明白！”队员们吼了一声，但声音里带着疲惫。
李峰默默整理着护腿板，小腿被踢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冰袋带来的麻木感正在褪去。
下半场，易边再战。正如斯塔姆所预料，莱吉亚的逼抢强度有所下降，但动作依旧粗野。雨越下越大，场地变得更加泥泞。
雷丁队获得的机会依然不多。第61分钟，李峰又一次在边路被两人包夹放倒，裁判依旧只给了黄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比赛似乎正朝着一场沉闷的平局走去。客场平局，而且没有客场进球，对于雷丁来说，这绝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
第78分钟，雷丁队后场大脚解围。皮球飞向前场左路。
李峰和莱吉亚的右后卫同时冲向落点！这是一次五五开的机会！ 李峰的速度更快！他抢先半步，用胸口将球向前一垫！ 但对方后卫经验丰富，利用身体优势卡住位置，同时手上有隐蔽的拉拽动作！
李峰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失去对球的控制！ 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李峰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禁区弧顶一个转瞬即逝的空档——阿菲尔德正在悄悄前插！ 他几乎是在倒地的同时，凭借着核心力量和89的镇定，用左脚外脚背奋力将球一扫！
这不是一次规范的传球，更像是一次挣扎中的捅传！ 皮球贴着泥泞的草皮，诡异地从对方后卫和补防过来的后腰之间狭窄的缝隙中钻了过去！精准地滚向了阿菲尔德前进的路线！
“漂亮的传球！李峰在倒地前的视野！”解说员惊呼。
阿菲尔德心领神会，顺势切入禁区！他调整一步，抢在对方中卫封堵之前，起右脚低射！
皮球穿过雨幕，直奔球门右下角！ 莱吉亚门将奋力侧扑！ 他的指尖似乎碰到了皮球！ 球的线路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当！！！” 一声闷响，皮球重重地击中了右侧立柱底部！弹回了小禁区！
整个球场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惊呼和叹息！ 雷丁队错过了绝佳的客场进球机会！
阿菲尔德抱头难以置信。李峰从泥地里爬起来，看着那个弹出来的皮球被对方后卫大脚解围，狠狠捶了一下草皮。
最终，主裁判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0-0。
一场沉闷、激烈、肉搏般的平局。雷丁队从格但斯克体育场艰难地带走了一分，但没有取得宝贵的客场进球。
球员们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泥泞的身体，低着头快步走向球员通道。看台上，主队球迷用掌声欢迎他们的英雄，偶尔夹杂着对客队的嘘声。
李峰走在最后，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水，却冲不散眉宇间的凝重。他看了一眼那片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草皮，又抬头望了望格但斯克阴沉的夜空。
东欧铁骑的挑战，他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艰难，粗野，寸土不让。
平局的结果，让次回合回到马德伊斯基球场的比赛，充满了更大的压力和变数。他们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攥紧了拳头。下一次，在自己的地盘，绝不会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