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尘埃的决定
夜色被远处的警灯切割成条条冷光,像腐蚀过的刀锋一次次划过避难所内的轮廓。风雪慢慢退去,像一场被迫的歇息,留下湿冷和血腥的余温。远处传来车辆的低鸣与命令声——军队和警察像泄洪的铁链一步步把暴乱压回去,铁靴在雪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喊话器里传出的命令带着金属般的冷漠与效率。
“他们在收拢人群。”顾泽贴着低矮的管道口,透过被雪水冲刷的缝隙看向地面。街道上,火焰被喷水车吞噬,几处抢掠的哨点被武装队员压制,混乱的呐喊逐渐被肃静取代。远处,一群制造混乱的幸存者被身穿制服的人被押上军车,背影在灯光下显得零散又可怕。
“应该是赶紧把上面清理干净了。”顾阳低声说,眉宇之间有种短暂的放松。柳婷却没有松懈,眼睛仍紧盯着前方的暗影,像是怕什么会在光亮里重新蠢动。
趁着喧嚣逐渐远去,五人悄无声息地把下水道的井盖关好,从一个不起眼的侧口爬出。外面的空气冷得刺骨,却带着一种被净化的错觉:人群不再肆意,枪口和盾牌整齐地排成了阻线。守卫队的人把巡逻路线拉得更密,营地入口被临时设置的障碍和哨卡封住。
他们没有向守卫队队长报告下水道的事情——没有讲述那人胸口的十字项链、没有描述从肉体中钻出的触须、也没有提到那些被恐惧催生的低语。顾航把那条沾着血腥的项链揣进衣袖的里层,像是埋下一枚随时会爆裂的定时器。
“为什么不说?”Kenny在帐篷内的微弱光线下压低声音问。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仅是因为寒冷。
顾阳的声音像磨过铁锈:“说了等于什么?让他们扩大范围,组织搜查,把一切都交给上面?他们会锁住避难所出口,会把所有可疑的人都关起来,甚至连我们也可能被怀疑。”他打开帐篷缝隙看了看远处的守卫,又看向顾航,“我们自己揪出来,干净利落。
柳婷沉吟片刻:“而且……如果那些人已经在暗中被同化,上面也不见得能辨别。我们知道什么样的迹象,知道怎么寻找。交给他们,可能会误判、拖延,甚至造成更大规模的混乱。”
顾阳继续低声补充:“而且他们会向上面报告——军事介入后,一切都透明化,他们会查每一条下水道、每一间屋子。那些还没现身的邪教徒会有时间转移、消失,甚至把混乱扩散开来。”
顾航站在微弱的灯下,呼吸平稳得出奇。他把手伸进衣袖,感受那枚项链冰冷的触感。冬夜似乎把一切赦免般压得更重,让人只能在沉默里决定。良知在他们心底敲击,像冰面下的暗流,但面前的现实更直接、也更危险。
“剩下三人。”顾航轻声说,像在念一组无可回避的数字,“那两个还未出现的邪教徒,如果真能被信仰和黑暗同化,他们迟早会变成和刚才那家伙一样。我们不能等他们再吞噬别人。既然他们不愿公开处理,就由我们来结案——一一揪出来,了断。”
他说“了断”的口吻没有任何浪漫的修饰,只有干脆与冰冷。
“你要亲手杀死他们?”Kenny问,语气里没有责难,只有试探。
顾航点点头,沉稳得像一块砸在水面的石头:“我本不想参与这个事情,想着我们直接逃出避难所就好,但是他们已经威胁到了我们,所以我们先灭了这威胁,就算我们跑出去了,他们一样也可以想尽法子找到我们,别忘了这几天看到的——那不是单纯的凶杀,是一种仪式,一种把恐惧当作燃料的转化。留着他们,等于留下一颗会爆炸的种子。”
顾阳声音低沉:“先把他们的可能出现地点列出来:破仓库、那栋被废弃的教堂,分头搜,悄无声息;抓到实锤,再决定下一步,别报备,也别留下痕迹。”
Kenny的脸上写满担忧:“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会怎样?守卫队长、军队、警察——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
顾泽耸耸肩回应道:“那就等他们发现再说,但别指望他们会明白。我们若是做错了事,也许会被追问,但至少在我们能掌控的范围内,这些人不会再伤害别人。”
柳婷沉默良久,她的声音很低,但坚定:“我跟你们一块去。但如果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我们都要先保全自己。”
他们走出帐篷,逐渐在营地内融进夜色,像一队被雪吞没的影子。军车的灯光渐行渐远,清理工作正紧张进行,而五个人的决定已在无声中把自己和那些不能被救赎的人隔绝开来。
——
雪地上,他们分配好路线、时间与暗号,像蝮蛇一般分散,潜入城市的缝隙。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不同的负重:怒火、恐惧、怜悯、怀疑和一种被迫的冷酷。他们在风雪与余烬之间前进,去寻找那些躲在信仰与黑暗之后的影子,去亲手了断那份可能再起的噬咬。
当夜越来越深,城市的喧嚣被军队的秩序压低为机械的声响,五道影子沿着路线消失在巷陌里。雪慢慢掩上他们离去的脚印,留下的只是被压碎的雪与渐冷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