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芸芸对陆家这几口人的第一印象,简直糟糕透顶,在她心里,每个人都被贴上了独特而又不太光彩的标签。陆飞,那副呆呆木木的样子,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反应迟钝,活脱脱就是个没开窍的呆子;今美莲呢,举手投足间满是虚荣与张扬,恰似一只时刻渴望展示自己华丽羽毛的孔雀,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陆母则像一只过分操心的母鸡,唠唠叨叨,对大小事情都要插上一手,似乎一刻也闲不下来;而陆静,整天闷声不响的,身上还透着一股让人难以言说的别扭劲儿,就如同一块沉默寡言却又让人感觉格格不入的木头。
这天,与陆家众人交换完联系方式后,汪芸芸便踏上了回家的路。今日是她入职的第一天,新工作带来的新鲜感和兴奋感在心中翻涌,一进家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和家人分享这段新奇的经历,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炫耀的意味,仿佛这份新工作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林诗瑶等几个知晓陆家内情的人,在听到汪芸芸提及今美莲和陆母时,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皆是一愣。林诗瑶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忍不住脱口而出:“芸芸,你竟然不知道她们是谁吗?”
“谁呀?你们认识?”汪芸芸一脸懵懂地反问道,眼中满是好奇,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有着怎样特殊的身份,能让大家如此惊讶。
这一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那群原本不知情的林家姐妹,纷纷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像被施了魔法的小木偶,伸长了脖子,脑袋凑得近近的,活像一群等待喂食的雏鸟,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准备聆听这个即将揭开的秘密。
“那可是悦悦姐的大嫂和婆婆。”林诗瑶得意地扬起手中的筷子,那神态仿佛在炫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似乎知道这个秘密让她瞬间有了某种优越感。
“噗——”林凤妹听闻此言,嘴里正喝着的茶水毫无防备地喷了出来,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林凤姊赶忙伸手扯过一张纸巾,递到妹妹手中,同时满脸带着稀奇与疑惑,问道:“我听你们提过,悦悦的婆婆对她好像不太友善,还有她那个大嫂,似乎也没少给悦悦使绊子,是这样吧?”
“没错,之前一直是因为悦悦姐迟迟没怀上孩子,这婆媳俩没少给她脸色看。”林诗瑶神色笃定地点头应道,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悦悦不是怀孕了吗?”林凤妹一听,原本就直爽的性子瞬间被点燃,顿时义愤填膺,“啪”地一声,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颤动起来,大声说道:“好啊,芸芸,既然这两个恶女人如今落在你手里,你可得好好替悦悦出口气,整治整治她们。”
汪芸芸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说道:“妈,我这是在工作呀,可不能胡来,要是闹出什么乱子,麻烦就大了。”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死脑筋呢!当然不是让你闹出大乱子,稍微捉弄一下她们总行吧。比如说,规定那个孕妇一天必须吃多少东西,让她可劲儿吃,吃到胖得跟猪似的。”林凤妹兴致勃勃地给女儿出着主意,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汪芸芸只是把母亲这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当作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但在心底,她却暗自琢磨起来:陆家人到底知不知道悦悦怀孕的事儿呢?悦悦真的确定怀孕了吗?这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话说那天,李静怡随着父亲李文才,与一群林家人围坐在一起。她生性安静内敛,比起悦悦还要再沉稳几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聆听着众人的交谈,自己却极少开口。后来,李文才在李素琴等人的轮番劝说下,终于被说动,答应回去劝大哥林世轩和李素琴好好谈一谈。
林诗瑶瞅准了一个间隙,悄悄地挪到李静怡身旁,压低声音,小声地央求道:“静怡,你给悦悦打个电话呗,约她出来和姐妹们聚聚嘛。”李静怡心里清楚悦悦的处境,自然不会答应,她装作没听见,依旧保持着沉默,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刚刚林诗瑶的话从未响起过。
这一下,姐妹们对李静怡的态度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林晓妍。李静怡和林晓妍年纪相仿,又同在一个年级上学,考大学也正好是同一届,无形之中,两人之间就滋生出了一种竞争意识。李静怡因为和悦悦关系亲密无间,时常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抢走了林晓妍在悦悦心中妹妹的位置,所以她总感觉和林晓妍之间的关系,始终难以变得融洽。
一群林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着天,林晓妍和李静怡中间隔了好几个人。偶尔两人的目光交汇,林晓妍眼中那股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儿,像一把冰冷的箭,直直地射进李静怡心里,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李静怡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性格本就有些孤僻,相较于当年的悦悦,又多了几分清高。她对林晓妍那些暗暗较劲、小心机不断的行为举止,打从心底里看不惯。既然林晓妍对自己冷淡,那她便以更冷淡的态度回应,仿佛要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墙。
再加上,那些姑姑婶婶们闲来无事,总爱拿同年的她们两人作比较,今天说这个学习好,明天又夸那个长得漂亮,这让她们心里都窝着一股火,很不痛快。李素琴更是口出狂言,放出大话,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女儿高考肯定能胜过李静怡,那嚣张的模样,仿佛胜券在握。
毕竟,当时李静怡正面临转校,从本地学校转出后,一直在等待北京的高中接收她,而这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户口问题。悦悦得知后,热心地托人帮她办理户口,可惜事情办了一半,还没完全弄好。李文才顾及面子,不愿跟林家这群女人说是悦悦帮忙,只含糊地说是找了个朋友在处理。
于是,李素琴和林晓妍母女俩,一个在暗地里幸灾乐祸,仿佛看到了李静怡失败的模样;另一个则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冷笑,眼神中透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其他姐妹们也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廖舒雅想着自己以后要当女老板,觉得没必要和这些读书多却不见得将来有出息的人一般见识,不屑与她们计较;汪芸芸则冷哼一声,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都在京城单位找到工作了,你们书读得再好,将来不一定能留在京城,更别说在竞争激烈的大单位谋得一席之地,还觉得读书就得选冷门专业,在她眼里,林晓妍和李静怡就是两个假清高的傻瓜,一心想学艺术,最后肯定没什么好下场。林诗瑶则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心里想着:你们忙着考大学,我可是要考京城的研究生,怎么说都走在你们前面,言语之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骄傲。
李静怡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父亲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脾气好,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林家人这幅爱攀比、爱炫耀的模样。自己以前和林家人接触不多,如今接触多了,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无奈,心里不禁再次佩服悦悦,真不知道悦悦以前在这个家里是如何艰难地熬过来的。
在父女俩离开林家人,踏上回家的路途中,他们心里思索的,并非是李静怡和林晓妍之间的竞争,而是悦悦怀孕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林世轩。
“爸,你先别跟大舅说这事,现在这事儿的真假都还没确定呢。”李静怡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小声地和父亲商量起来。别看她平时安安静静的,可心里却很有主见,对事情有着自己的判断。
李文才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她的脾气一旦犟起来,比自己和老婆都要执拗,一旦决定的事,就像钉在墙上的钉子,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他微微皱眉,轻声问道:“你觉得这事儿是假的?”
李静怡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次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轻声说道:“爸,不瞒你说,在她们说起这事之前,我在医院碰到了悦悦姐的大哥,无意间听到他好像在说悦悦姐可能怀孕了,而且,从他的语气和神态来看,似乎不想让我们知道。我觉得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都应该让悦悦姐和大舅他们自己去说。要是我们贸然说了,大舅去找悦悦姐求证,真不知道中间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竟有这样的事!李文才惊讶地扶了扶眼镜,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看向眼前文质彬彬的女儿,心中不禁感慨:什么时候起,女儿心思变得如此细腻,考虑事情如此周全,而且还这么真心实意地为悦悦着想。
“悦悦姐帮了我这么多,我当然得为她考虑。”李静怡一脸理所当然地对父亲说道,眼神中透着坚定与真诚。
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次要是真能成功转到北京的重点高中读书,悦悦的功劳简直太大了。毕竟光有老师的推荐远远不够,钱是一方面,在中国办事,人脉才是最为关键的因素,悦悦和姐夫陆大少在这方面给予了她实实在在的帮助,让她感激不已。
李文才心里明白,当初自己和老婆对悦悦疼爱有加,如今看来,这份疼爱有了美好的回报。悦悦对他女儿静怡好,女儿也懂得感恩图报,这让他倍感欣慰。他眼镜后的眸子,和女儿一样透着斯文与温和,此刻笑眯眯地说:“静怡,你能这么想,懂得知恩图报,爸很开心。将来你要是留在京城,悦悦和你姐夫,就是你坚实可靠的后盾。”
“爸,你放心。我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整天就想着从悦悦姐那儿占便宜,我可不是这种人。”李静怡对林诗瑶等林家姐妹很是不屑,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就算我现在还没取得什么成就,我也会设身处地为悦悦姐考虑,不会给她再添任何麻烦。悦悦姐既要操持繁杂的家务,又要扮演好妻子和儿媳的角色,当人家媳妇着实不容易。”
听女儿这么说,李文才觉得好笑,心中暗自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说起来,女儿在学校里,因为身材高挑、苗条,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翠竹,难得的是还没有近视,一双眼睛犹如春风三月般明媚动人,顾盼之间颇有几分风情。追求她的男生,他都见过好几个,甚至还有人鼓足勇气追到家里来。李文才是个开明的父亲,他觉得男女之事,本就应该顺其自然,就像他和老婆当初就是在学校相识相恋的。说来也怪,别家父母对孩子恋爱严防死守,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孩子还是偷偷谈上了恋爱。而他从不干涉女儿,女儿至今却还没谈过恋爱。
李静怡在某些方面和悦悦很像,安静、善良,但在找对象这件事上,却和悦悦截然不同。她自身条件不错,只是家庭环境一般,这反倒造就了她清高的个性,对另一半的要求颇高,一般的男生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理想中的男性,应该像书里的男主角那样,长相英俊潇洒自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初见时那种能瞬间击中她内心的印象和感觉。来到京城后,她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眼界大开,更加坚定了要在京城发展的决心。京城的世界丰富多彩,远非“花花绿绿”这样简单的词汇能够形容,在这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梦中才会出现的奇妙景象。
就比如男性,那天,她和几个林家姐妹见到的那位爷,用书中所有形容美好男子的词汇来描述他都不为过:身姿挺拔得如同玉树临风,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面容俊朗似面如冠玉,每一个线条都仿佛精雕细琢;容颜绝美若颜如宋玉,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相貌出众可比貌比潘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高贵而迷人的气质。后来她向悦悦打听,得知那位爷叫闻子轩。从那天起,这个名字就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少女的心上。
闻爷的俊美与高贵,如同璀璨的星辰,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自惭形秽。她心里无比清楚,自己与如此华美高贵的男子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根本配不上他。
不说闻爷,就说自己的姐夫陆大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作为一名丰神俊秀、前途无量的军官,据她所知,在老家那边,想找出像陆大少这样优秀的男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凤毛麟角。悦悦能嫁给这样的老公,也算是历经风雨后迎来了彩虹,苦尽甘来。林家姐妹们妒忌悦悦,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静怡每次想起悦悦那张戴着眼镜、瘦瘦小小的脸蛋,都觉得十分惊奇:悦悦长得确实不算漂亮,也没有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出众之处。但这恰恰说明悦悦肯定有着丰富而独特的内涵,不然怎么能吸引到如此优秀的姐夫呢?
悦悦的画,在画廊被烧之前她去看过一次,那画中所展现出的大气磅礴,让她大为震撼,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实在无法将如此震撼的画作与悦悦那个瘦瘦小小的形象联系起来。她不敢跟父亲说,其实悦悦的画让她感到深深的自惭形秽,甚至一度差点让她失去了考中央美院的信心。
她可不像林晓妍,虽然同样清高,但她有着清醒的自知之明。说到底,悦悦是有潜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而她,却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能耐。来到京城后,她就像一只刚从井底跳出的青蛙,看着这个精彩绝伦的世界,心中满是欢喜与憧憬,满心仰望那些美好的事物,却深知自己无法像鸟儿一样翱翔天际。
“爸,我会努力学习的。”即便考不上中央美院,她也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考上京城的大学,绝不能辜负父亲等人对她的期望。
李文才听得出,女儿是铁了心要留在京城了。京城里,确实有着太多让人着迷的东西,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吸引着无数人。怪不得大哥林世轩,宁愿在京城里辛苦打工,也不愿回老家守着那间杂货店。那群林家人就更不用说了,早已被京城的繁华深深吸引,像被蛛网黏住的飞虫,死活都要留在这儿,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