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震慑,不由自主地纷纷退到了一条无形的“境界线”之外。就这样,悦悦被老公一路牵着手,不知不觉来到了医院门口。悦悦看着老公走路时那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抱恙的样子,不禁满心疑惑,关切地开口问道:“阿瑾,你真的不用去看一下医生吗?咱们现在正好在医院里,多方便呀。”
“不用。”陆大少回答得太过急切,话刚出口,他的目光就捕捉到老婆眼镜片上闪过的那道细微光芒,心中暗叫不好,暗忖自己是不是露馅了。于是,他连忙继续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说道:“我是觉得没必要在医院看病,在这儿看病程序繁琐,还浪费钱。我只要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躺一会儿,应该就能缓过来。”
悦悦心里清楚老公大概率是在装,她明白老公是心疼自己,不愿让自己面对林家人那些繁杂琐事。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万一老公真的身体不舒服怎么办?这份担忧中夹杂着些许气恼,她的细眉微微蹙起,眼神里满是嗔怪,认真地说道:“你最好别骗我,要是你敢骗我,我跟你没完。”
陆大少听了这话,只感觉嘴里仿佛被塞进了一颗黄连,苦涩的滋味瞬间蔓延开来,满心都是委屈与无奈,却又无从辩解。
就在两人即将迈出大门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悦悦,是悦悦吗?”
他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自行车如箭般从大门口飞驰而来。车上迅速跳下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脚步匆匆,推着自行车,急切地朝他们快步走来。
“小姑丈?”悦悦瞬间认出了来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脱口而出。
悦悦的小姑在女儿五六岁的时候就不幸因病离世,此后,小姑丈李文才便一直未再娶妻,独自一人默默承担起抚养女儿李佳静的重任,这些年的艰辛不言而喻。
“悦悦。”李文才将自行车轻轻靠在一旁,迈着沉稳的步伐,与他们一同走到旁边的树荫下。他微微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温和,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侄女,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缓缓说道:“你呀,一点都没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岁月好像在你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呢。”
“嗯。”悦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甜甜的笑窝,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暖而美好。
陆大少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媳妇与小姑丈的互动,见媳妇对这小姑丈态度格外亲昵,心中暗自思忖,感觉这小姑丈似乎是个和善之人,便双手抱臂,静静地在一旁观望,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小姑丈,您是来探望奶奶的吧?”悦悦微笑着问道,语气中透着关切。
“是啊,我昨晚和今早都在值班,忙得不可开交。中午才收到你二叔发来的消息,得知你奶奶生病,我心急如焚,赶紧就赶过来了。你可能不知道,佳静上的是寄宿学校,一时半会儿实在赶不回来。”李文才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有些褶皱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因匆忙赶路而布满额头的豆大汗珠,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悦悦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朝老公使了个眼色。
陆大少心思敏锐,立刻心领神会,明白媳妇的意思是让他去附近的小卖部买水。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他是——”等陆大少走出一段距离,林文才微微凑近侄女,轻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与关切。
悦悦结婚的消息,林凤姊都一无所知,林文才更是从未听闻。那晚二叔组织的相亲宴,唯独缺了小姑子一家。若不是奶奶突发重病,恐怕二叔压根儿都不会想起通知李文才。
林家人对李文才一直怀有戒备之心,说起来这背后的原因着实有些可笑。李文才并未因妻子的离世,就与林家断了联系,仿佛成了陌生人。或许是悦悦小姑临终前留下了什么遗言,每逢佳节,李文才总会带着精心准备的礼品,登门看望温奶奶,还会给老人包上一个红包,表达自己的心意。然而,林家人却因此笃定,李文才是觊觎温家祖宗留下的遗产,不然怎么会在老婆去世后,还对丈母娘如此殷勤?
只有悦悦和林世轩心里最清楚,李文才绝非贪图温家任何东西之人。若不是小姑在林家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恐怕他连林家的门都不愿轻易踏入。
可以说,李文才一家在林家就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可惜,之前李素琴从中作梗,坚决不准李文才踏进自家门,还口口声声说李文才像只狡猾的狐狸,一心想霸占大房的遗产。再加上小姑丈一家住在城郊,距离较远,悦悦即便有心想要和小姑丈一家亲近,也因为种种原因而困难重重。
“他是我老公。”悦悦脸颊微微泛红,眼中满是幸福的光芒,微笑着说道。
“哎呦,都结婚啦,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李文才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喜悦,那喜悦如同明亮的星辰,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看着悦悦,由衷地说道:“从他的举止就能看出来,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呢。一看就是个疼人的。”
悦悦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像熟透的苹果般娇艳欲滴。她好奇地问道:“小姑丈,您怎么这么肯定呀?”
“你瞧,你只不过一个眼神示意,他立马就跑去给你买水了。选男人呀,就得选这种能时刻留意你心意,疼惜自己老婆的。”李文才指着正在小卖部挑选水的蒋大少,脸上洋溢着笑容,乐呵呵地说,“悦悦你向来聪明伶俐,姑丈一直坚信你不会嫁得差,肯定比诗瑶她们强多了。我还经常跟佳静说,要是在家要向谁学习,那就只能学你,可不能学她们那些不懂事的做派。”
陆瑾抱着几瓶矿泉水,步伐轻快地跑了回来。恰好听到林文才这番夸赞自己的话,不禁微微挑眉,心中暗自思忖:林家人里,终于出现个通情达理的了。
他对李文才的好感瞬间如潮水般涌来,赶忙热情地递上一瓶矿泉水给小姑丈,笑着说道:“本想给姑丈买饮料的,但又实在拿不准您喜欢什么口味,就干脆买了脉动,希望姑丈您能喜欢。”
“脉动可不便宜呢。”李文才接过水,故意提高了些音量,这话看似是对陆大少买水的评价,实则是说给悦悦听的,意在夸赞她老公会做人,懂得照顾长辈的感受。
悦悦的脸再次泛起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般美丽动人。她微微低下头,心中既有些羞涩,又满是甜蜜。
陆大少从林文才身上,仿佛看到了林家的一缕曙光,一丝解决林家复杂问题的希望。没错,林世轩为人善良质朴,可无奈嘴巴笨拙,做事也不够干脆利落。而眼前的李文才,看上去就是个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说话幽默风趣,每一句话都仿佛蕴含着深刻的内涵。
陆大少瞬间意识到,林家问题的突破口或许就在李文才这里。
“小姑丈。”要说与人拉近距离、套近乎的本事,陆大少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为了能让媳妇在林家的处境有所改善,他马上热情洋溢地凑到李文才跟前,满脸笑容地说道:“您探望完奶奶,先别急着回去,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咱们好好聚聚,也让我这个侄女婿尽尽心意。”
李文才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微微眯起眼睛,扶了扶眼镜,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却又不失温和地打量着陆大少,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和举止中看出些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的吧。你是哪里人呀?”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拍了下额头,转头对悦悦说:“对了,上回我路过你们家杂货铺,发现大门紧闭,听邻居说你们一家都去北京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不瞒姑丈,他是北京部队的,我现在也跟着他在北京安家了。”悦悦大方地如实说道,眼神里透着对老公的自豪。
“军人?”听到陆大少是军人,林文才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而充满敬意。他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猛地一巴掌拍到陆大少的胳膊上,声音洪亮地说道:“好啊,军人好啊!保家卫国,值得敬佩!今晚这顿饭我吃定了。不过,你们大老远从北京过来,虽说悦悦在这边长大,但嫁出去再回来那就是客了,今晚这饭局就由我来请。你们可别跟我推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陆大少和悦悦赶忙推辞:“不行不行,小姑丈,怎么能让您破费呢,还是我们请您。”
李文才却摆了摆手,不让他们说话,一脸坚决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悦悦,你可不能不让小姑丈为你们高兴高兴呀。你们年轻人赚钱也不容易,尤其是军人,为国家奉献那么多,收入却不高。这顿饭就当是小姑丈为你们接风洗尘了。”说完,他还向侄女挤了挤眼睛,小声地说:“军人收入不高,可不能让他破费。”
悦悦听了有些尴尬,她心想老公并非像小姑丈所想的那般没钱,就算老公没钱,自己这些年也有些积蓄呀。
可李文才已经不再理会他们的推辞,他微笑着自顾自地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那背影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坚持与热情。
陆大少和媳妇一起朝着酒店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谈论起李文才:“这亲戚挺不错的呀,为人真诚,通情达理。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
“这都怪我妈,她一直对小姑丈心存偏见,不让我们和小姑丈来往。其实我妈不知道,我上大学那年,学费特别紧张,家里实在凑不出钱。小姑丈得知后,偷偷塞给我爸几千块钱,还说是小姑的遗愿,要给我上大学用。我小姑和大姑二姑不一样,她知书达理,是个特别好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人总是命短,小姑那么早就走了,留下小姑丈和佳静表妹,日子过得也挺不容易的。”悦悦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伤感,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对小姑的思念与惋惜。
“你小姑丈也念过书?”陆大少好奇地问道,目光中带着探寻。
“对,他和我小姑是同学。小姑丈现在在电力局工作,工作倒是稳定,就是工作性质特殊,长年累月得上夜班,特别辛苦。我表妹佳静,年纪和晓妍差不多,明年应该也要高考了。不知道她准备得怎么样,小姑丈一个人既要工作,又要操心孩子的学业,肯定压力很大。”悦悦说着小姑一家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关切,感叹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陆大少伸出手,轻轻搂住媳妇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两人并肩走进酒店,刚一踏入大厅,一眼就看到在柜台办理手续的靖家刘秘书。
他俩心中同时涌起疑惑:两位爷也住这儿?
“陆中校。”刘秘书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看到他们俩,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赶忙热情地打招呼,同时不忘向悦悦投去亲近且带着敬意的目光。
悦悦对他不太熟悉,只模糊记得他偶尔在君爷身边出现,出于礼貌,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刘秘书。”陆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扬起眉梢问道:“你住我们客房隔壁?这也太巧了吧。”
“我哪知道你们住这儿呀?真的是巧合。”刘秘书打着哈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试图用笑容掩饰过去。
毕竟两位爷之前特意交代过,行事一定要隐秘,不能轻易暴露行踪。
悦悦和老公心里都在暗自琢磨:两位爷住在这里,到底是特意选择的,还是真的只是巧合呢?他们来这儿究竟又有什么事?一连串的疑问在他们心中盘旋。
“靖上校和闻上校呢?怎么没见着他们?”悦悦佯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在大厅里四处张望了一圈,故意提高音量说道:“我在飞机上明明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呀。他们去哪儿了?”
“我这两位上司公务繁忙,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各处去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先帮他们办些手续,省得他们回来还要操心这些琐事。”刘秘书一脸镇定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对上司的恭敬。
不管他们怎么旁敲侧击,确实都没发现两位爷的踪迹。
悦悦暗自咬了咬嘴唇,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心的情绪。她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可自己却无从得知。
陆瑾却像是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眼神微微一凛,拉着媳妇的手,语气沉稳地说道:“走吧,咱们先回房间。”说着,径直走向电梯。
等他们俩离开后,两位爷从藏身之处缓缓走了出来。
“去开车吧,如果一切顺利,今晚十一二点应该能赶回来。时间紧迫,动作要快。”闻子轩神色匆匆,催促着让人去开车,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焦急。
他们并非故意要避开悦悦出门,而是真的有紧急且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上车前,君爷目光冷峻如冰,眼神如鹰般锐利,看向刘秘书,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吩咐道:“派人密切盯着医院那边的动静,不仅医院,酒店这边也要安排可靠的人留意情况。不能出任何差错。”
“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刘秘书用力点了好几下头,眼神里满是自信与坚定,似乎在向君爷保证一切尽在掌握。
回到客房,陆大少一进房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吹吹空调风扇,感觉病马上就好了。”
悦悦又好气又好笑,扬起小拳头,轻轻地捶打在老公胳膊上,嗔怒道:“你还装,装什么装呀?是不是存心让我担心!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着急。”
“悦悦,别生气嘛。我这不是不想让你面对林家人那些烦心事嘛。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被老婆扔枕头的陆大少,像个调皮的孩子般,满屋子四处躲闪,嘴里还不停地求饶。最后,他瞅准时机,猛地一跃,跳过床铺,一把将媳妇紧紧搂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被老公这般亲昵的举动弄得没了脾气,悦悦心中的气恼也渐渐消散。她的小拳头在老公衣服上轻轻抓了两下,便作罢了。她心里明白老公也是为了自己好,在林家复杂的环境中,老公也着实不容易。
“可你把我爸一个人留在那儿,应付那群难缠的人,能行吗?我还是有些担心他。”悦悦坐下来,眉头再次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对父亲的担忧。
见过林家奶奶后,陆大少对林世轩的事有了更深的思考和怀疑。他伸出手,眼神认真地对媳妇说:“你那块玉佩,再给我看看。我总觉得这里面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悦悦不知道老公打的什么主意,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走到行李箱旁,蹲下身子,仔细地翻找起来。她从行李箱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找出那块玉佩,拿在手中,凝视了片刻,仿佛在回忆着与玉佩相关的种种过往。随后,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啪”的一声,将玉佩放在老公伸过来的手掌上。
以往,因为父亲的那些话,她一直把这块玉佩视作无比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却觉得这玉佩愈发令人心烦意乱,甚至心中涌起一种想将它扔掉的冲动,仿佛这块玉佩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与未知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