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悠悠蔓延,城市的喧嚣缓缓被温柔夜色浸没。在暖意融融的厨房里,林世轩满眼疼惜与无奈,望着忙碌的女儿林悦。“她要是问起来,就说这两碗面都是我吃的。”林世轩压低声音喃喃自语,唯有在妻子视线与听觉的盲区,他才敢稍稍挺直腰杆。
林悦没有应声,全神贯注地将面条放入锅中。随着沸水翻涌,她娴熟地操起长筷,在锅中轻轻搅动,面条如绽放的花朵般散开,这一幕竟颇为赏心悦目,撩拨起人的食欲。林世轩凝视着女儿,愈发觉得她温柔沉静的气质无比珍贵。“悦悦啊,爸跟你讲,你真的特别好,比晓妍、诗瑶强太多了。暂时没对象怕啥,爸再帮你多留意留意。爸就不信,我女儿会嫁不好。咱可别委屈自己,别觉得自己嫁不掉,就随便找个让自己吃苦的人。”
“爸——”林悦轻声唤道,所幸锅上蒸腾的热气,为她的小脸笼上一层朦胧雾气,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微红的眼眶。
“你也别怪你妈。”林世轩放缓语气,作为一家之主,他满心期盼家庭和美,“你妈和我一样,就怕你像她,嫁给我这么个没本事的人,最后吃苦受累。”
“我知道,爸,我懂。”林悦应和着,她深知父母的养育之恩重若丘山,无论母亲怎样发火,她都选择默默忍受。她明白,母亲也是被生活的重担逼成这样。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父女俩各自端着一碗,紧挨着坐下吃起来。随着这简单的晚餐落肚,刚刚饭桌上积攒的闷气,似乎也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夜里,林悦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碗碎片,陆瑾那信誓旦旦的模样陡然浮现在她眼前。“不会有问题的。”他当时语气斩钉截铁,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哎,林悦暗自轻叹,总感觉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隅,陆父陆母下了飞机后,并未告知儿子自己已抵达。他们悄然住进酒店,随后找来莫宇凡的爸妈询问情况。小儿子度假归来便宣称对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这消息让做父母的,既为儿子有结婚的念头而欣喜,又不禁忧心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儿子如此痴迷,别是个居心不良的“心机女”吧。尤其是陆母,此刻满心都是这般忧虑。
好在莫爸莫妈从儿子莫宇凡那儿听闻过此事。莫爸作为那场聚会的牵线人之一,赶忙向陆氏夫妇解释:“林世宏是我在政府部门的同事,其实交情不算深厚。那天他邀请我儿子过去,本来说是看看他新买的车。没想到,林世宏叫了好些女孩子过去。陆瑾就是跟着宇凡去凑个热闹,结果就遇见那女孩了。”
“那女孩是你同事的女儿?”听闻女方父母或许在政府部门工作,是官家子女,陆母心里稍感宽慰。
莫爸哪敢说谎,赶忙澄清:“不是呢,是我同事哥哥的大女儿,年纪和陆瑾相仿,比陆瑾小一岁。”
陆母紧接着问:“那你同事的哥哥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得去问问我同事。”莫爸回答道。
陆母心想,既然做弟弟的能在政府部门工作,那做哥哥的想必混得也不赖。心急之下,她立刻央求莫爸带自己去政府部门找李建问问。
两人来到政府办公楼,莫爸带着陆母左拐右拐,来到一间挂着牌子的办公室门口。陆母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后勤科”,她顿时脸色一变,赶忙拉住莫爸:“你这同事,到底是什么职位呀?”
“他以前是车队的负责人,现在年纪大了,就给他安排了个文职,让他在办公室办公。”莫爸解释道。
陆母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原以为女方的小叔是个多大的官,结果只是个开车的司机。
见陆母脸色难看,莫爸也不敢贸然走进林世宏的办公室,犹豫着站在原地:“这……”
“回去吧。”陆母冷冷抛下一句话,脚步决然地转身往回走。
回到酒店,陆母对陆父说:“我看这婚事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陆父一脸疑惑地问。
“咱儿子心思单纯,不懂事。这婚姻讲究个门当户对。”
提到门当户对,陆父似乎明白了:“都啥时代了,还讲这些老一套?”
陆父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当年他当兵追求陆母时,家境可比陆母差多了,陆母也没嫌弃过。
“现在这时代不一样了,是凤凰男的时代。大多是有钱女人嫁没钱男人。要是有钱男人娶没钱女人,二婚男人都挑三拣四的。咱儿子又不缺胳膊少腿,事业有成,前途一片光明,怎么挑,也不该挑个没人要的大龄穷姑娘吧。”陆母这一番话,将当下的婚姻趋势剖析得头头是道。
在她看来,林悦有三点致命劣势:一是事业无成,二是家境贫寒,三是年龄偏大。
“你见过女方了?”陆父听陆母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她仔细调查过。
“问清楚了。她在一家小广告公司上班,月薪两千都不到,就是个小职员,连主管都不是。我真不明白儿子看上她哪点了。家境差点也就算了,要是能出得了厅堂的媳妇,我也能接受。可咱儿子现在是校官,马上要进国防大学深造,能娶这样的女人吗?带出去不得让人笑话。”陆母滔滔不绝地说着。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陆父的心坎里。贫富差距是一方面,文化水平和社交能力能否匹配得上,又是另一回事。谁说当兵的就不用社交了,尤其是军官,在社会上也得有头有脸。
陆父一时陷入两难之境。一方面,他和陈母一样,担心儿子娶错媳妇将来后悔;另一方面,又不想用老观念束缚儿子的婚姻大事。毕竟,再深明大义的父母,在子女的婚姻问题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私心。
同一时间,在林家,王芳上门来找李素琴,说是给林悦寻到了一门合适的亲事。
这天,林悦如往常一样在公司忙完一天的工作,洗完手后,她翻开包拿出手机查看来电和短信。只见短信一条接一条,差不多每隔一小时就有一条,而发件人都是同一个——陆瑾。
苏瑶悄悄凑过来,瞥见手机屏幕,偷偷笑着说:“是不是情书呀?”
“还没看呢。”林悦有些迟疑,家里现在乱成一团,她实在没什么信心。
“打开看看嘛,说不定有惊喜呢?”苏瑶说着,一把抢过林悦手中的手机,按开了短信。
只见一连串的短信展现在眼前,虽然没有像苏瑶期待的那样,陆瑾表明自己的身份,但字里行间皆是深情,让人看了心里暖融融的。
“快回复他吧。”苏瑶觉得就这么晾着人家不太好,忍不住劝林悦,“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呀。”
林悦转过身,背对着苏瑶,在手机上按了几个按键。苏瑶踮起脚尖,怎么也瞧不见她写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回头她可以让莫宇凡去问陆瑾。
此时的陆瑾,正在家里心急如焚地等着林悦的回复。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发了一天短信都不见林悦回应,他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莫宇凡安慰他说:“林悦的性子,没干完活是不会看手机的。”
终于,等到下班时间,“哗”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陆瑾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让我们多相处些日子吧。”
不管怎样,有回信就是好事。陆瑾兴奋不已,又连忙连发了几条短信过去。
林悦在回家的路上,手机不停地收到短信,她也忙着回复,结果下公交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她有些懊恼地发了条短信:“陆先生,如果我摔倒了你怎么负责?”
没想到,不到几秒钟,回复就来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林悦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忙关掉短信,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姐——”刚走到家门口,晓妍刚好从学校回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幸好是背对着晓妍,林悦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爸妈回来了吗?”
“喔,诗瑶姐打电话告诉我,说今天二婶来找妈了。”晓妍兴奋地说着,紧紧拉住林悦的胳膊。
林悦毫无防备地被妹妹拉进家门,走进客厅,只见二婶、爸妈都在,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家里最好的那张长条沙发上。这男人看起来年纪稍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姿是典型的中年男人模样,双腿大大咧咧地分开。林悦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父亲的朋友,便叫了句:“叔叔。”
刹那间,原本眉开眼笑的李素琴和周婉婷,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正在低头抽烟的林世轩抬起头,对老婆说:“我就说不合适吧。”
“你少废话!”李素琴斜着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世轩赶忙又低下头。
林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弄得一头雾水。
晓妍倒是知道些情况,亲热地推着林悦,要她坐到那男人身边,说:“这是二婶给姐介绍的新男朋友。”
林悦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她的目光定在李素琴、周婉婷和晓妍三张笑盈盈的脸上,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放手机的包,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悦悦,这位是周大哥,和你二婶的同事是朋友。”李素琴以为大女儿是害羞,又伸手去推她,想让她坐到长沙发上。
可林悦却像被钉住了一样,脚步一动不动。
周婉婷看出不对劲,赶紧制止李素琴,别弄得太明显,免得让坐在沙发上的周立尴尬。
林悦用力挣开母亲的手,转身就闪进了房间,背靠在门板上,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咚咚咚”的心跳声震得鼓膜生疼。
“悦悦。悦悦。”李素琴在门外敲了几下门,不见女儿开门,要不是那男人还在,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周婉婷赶忙出来打圆场,对周立说:“不好意思啊,她这孩子害羞。”
“看得出是个好姑娘。”周立微笑着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在意,看起来不像是在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