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在晨光中拉开帷幕,江知意如往常一样,天刚亮透便坐在诊台前翻病案簿。 昨夜写下的那三个名字还在纸上,墨迹干得发乌。她没看那些字,而是把最近三天的就诊记录一页页往后翻,手指在几行字上停住。
“腹泻,恶心,服药后两时辰发作……都用了当归。”
她合上本子,起身走到柜前,取出昨日留下的药材样本。瓷瓶密封着,里面是半截切开的当归片。她拧开盖子闻了闻,气味正常,但颜色偏暗。指尖轻轻碾了下断面,留下一点微黏的残渣。
偶尔,她的目光会在一本医书的毒理篇章上停留片刻,心中涌起一股探索的欲望。
“小满。”她头也没抬。
门帘一掀,小满从后堂探出脑袋,手腕上的布条换了新的,脸上却多了道灰印。“师父,我在!”
“去街上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人因为吃药拉肚子。要是有,问清楚他们抓的是哪一批药,记下名字和时间。”她把一个小竹筒递过去,“顺便收点药渣回来,别空手。”
小满接过竹筒,眨眨眼:“又出事了?”
“先别声张。”她拧紧瓶盖,“回去再告诉你。”
小满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脚步轻快地穿过前厅。江知意望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阳光从窗格照进来,落在瓶身上,映出一道斜斜的光斑。
她没动,就这么站着。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孩子的哭声。一个老妇抱着孩子撞进门来,声音发抖:“女大夫!我家小孙喝了街口施的粥,现在吐得厉害,您快看看!”
江知意立刻上前,把孩子放在诊床上。小孩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呼吸急促。她搭脉片刻,眉头一皱,转身从药柜抽出几味药,又取银针迅速扎在孩子手腕和脚踝处。
“是中毒。”她边操作边说,“不重,但得马上催吐。”
老妇跪在地上直磕头:“救救他!救救他啊!”
针起,孩子猛地咳嗽,一口黑水喷了出来,带着股酸腐味。江知意用布接住,凑近嗅了嗅,眼神一沉。
“不是食物变质。”她低声说,“有人往粥里加了东西。”
话音刚落,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恭喜宿主,累计救治人数达百人,解锁“毒理通解”技能】。
眼前仿佛展开一张无形的图谱,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一闪而过。她闭眼几秒,再睁眼时,目光已变得锐利。
她快步走回柜前,打开瓷瓶,用银针蘸了点当归残渣,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她早年自制的试纸,能反应某些特殊成分。针尖轻点纸面,原本雪白的纸迅速泛出一圈淡红,边缘还带点紫晕。
“巴豆油混合乌头碱。”她喃喃,“缓释型,发作慢,剂量轻,专门让人虚弱却不致命。”
正说着,门帘又被掀开。小满冲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脸上全是汗。
“师父!我拿到了!”他气喘吁吁,“裴家库房!有人往麻袋上贴‘特供’标签,我趁他们搬货时顺了一小撮出来!”
江知意接过纸包,小心打开一角,里面是些褐色粉末。她捻了一点,搓开,凑近闻了闻。
“不是普通泻药。”她冷笑,“这是慢性伤肝的配方,长期服用会让人元气大损,连站都站不稳。等病人垮了,他们再上门‘施恩’送药,顺势接管医馆。”
小满瞪大眼睛:“这也太阴了!”
“他们觉得我们只会挨打。”她把粉末倒进一个陶罐,盖上盖子,塞进柜子最底层的暗格,“可他们忘了,治病的人,最懂怎么对付病根。”
她转身提笔,在登记簿新页写下几行字:
若药中有毒,必自乱阵脚;
若水中有毒,必牵连无辜。
彼以下作手段,我以正道反制。
写完,她抬头叫小满:“今晚起,所有煎药你亲自看着。火候要稳,水必须用井水加消毒液,熬完的药渣统一收进陶罐,贴上日期和病人编号。”
“那要是有人偷换药材呢?”
“不会。”她说,“他们会等我们开门营业、人多混乱的时候动手。现在越是安静,越说明他们在准备大动作。”
话刚说完,门口人影一闪。萧砚走了进来,手里没拿扇子,袖口沾着点尘土,像是刚赶过来。
“巡夜的人报,裴府昨夜运进三桶‘净水剂’,走的是偏门。”他把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标签写着‘防疫专用’,但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江知意拿起纸条看了看,嗤笑一声:“防疫?他们是想往井里下东西,让整条街的人都病倒,再打着‘救济’的旗号进来收场。”
萧砚点头:“我已经让那边的人留意水源,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封井。”
“别急着拦。”她摇头,“让他们放,我们看着。只要毒物入水,我就能当场验出来,证据确凿,谁也赖不掉。”
“你不担心他们嫁祸给你?”
“正好。”她抬眼看他,“他们敢用毒,我就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他们的配方拆开讲清楚。让所有人知道,是谁在拿命换银子。”
萧砚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低声道:“你早就料到了?”
“不是料到。”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对面裴家药铺的门依旧紧闭,门口连个伙计都没有。
“是他们太急。”她语气平静,“断药、断水、试毒,一步步逼人崩溃。可越是狠招迭出,越说明他们怕了。他们怕的不是我关门,是我一直开着。”
小满站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问:“师父,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他们想演一场戏,我们就当观众。等他们把毒下了,把人害了,把脸撕破了——那时候,轮到我们上台。”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枚银针,放在掌心看了看。针尾刻着一朵梅花,是她常用的随身针之一。
“这根针,能救人,也能验毒。”她把针放进一个小木盒,“明天开始,所有 ining 药材,我都亲自检。”
萧砚看了眼窗外渐高的日头,低声道:“我会让隐卫盯住裴府后巷,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别惊动他们。”她提醒,“我们现在不是躲,是在钓鱼。鱼没咬钩,竿子不能动。”
“我知道分寸。”他顿了顿,“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危险,别硬撑。”
“我没那么蠢。”她瞥他一眼,“我治病靠脑子,不靠拼命。”
小满在一旁插嘴:“那我要干嘛?”
“继续盯街面。”她说,“尤其是施粥摊、公用井、药铺门口。看到陌生人聚集,立刻回来报。记住,别靠太近,也别让他们认出你。”
“明白!”小满挺起胸膛,“我这次一定小心!”
江知意点点头,转身走向诊台。登记簿还摊开着,她提起笔,在最后一页添了一行新记录:
待那三日午时,且看他们如何动作。
笔尖落下时,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济世堂”匾额上,金字亮得刺眼。
她放下笔,从袖中取出另一枚细针,轻轻夹在指间。针尖朝外,映着光,像一柄出鞘的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