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与皇帝的一番交谈似还在耳边回响,府门外却已传来异动。
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府门前的寂静。江知意的心,早已被那熟悉的节奏牵走。
她没动,也没迎上去,只盯着那匹灰鬃战马一步步逼近。萧砚坐在马上,肩头歪斜,左手一直压在右臂下方,铠甲边缘沾着干涸的泥痕,像是从风沙里滚过三千里才回来。
“世子这是凯旋,还是败退?”她声音不高,语气像平常训小满偷懒时那样冷,“连马都骑不稳了,回头别人问起,我可不敢说是我的夫君。”
萧砚勒住缰绳,低头看她。风卷起他额前一缕乱发,露出那双常年沉静的眼睛。他扯了下嘴角:“你说呢?”
“我说?”她抬手示意身后仆从退下,“我说你再不下马,我就让人把门关了,今晚睡马厩。”
他低笑一声,动作迟缓地翻身落地,脚刚触地便晃了一下。江知意眼疾手快地上前半步,扶住他胳膊,指尖立刻察觉到肌肉僵硬,体温偏高。
“别装。”她低声,“我知道你有伤。”
“真没事。”他嗓音哑了些,“小伤,路上碰的。”
“碰出毒来了?”她已悄悄启动系统,视野一角闪出红框警示:【目标人物受创,毒素残留,需立即处理】。她不动声色,只拽着他手腕往内院走,“进屋再说,我不想在外头看你丢人。”
屋里点着灯,药炉早备好,银针匣摆在案头,是她今早亲手整理的。她推他坐下,二话不说去解铠甲扣带。
“我自己来。”萧砚想拦。
“闭嘴。”她拍开他的手,“你现在不是将军,是你老婆面前的病号。再废话一句,明儿我就把你这身破铜烂铁挂医馆门口当幌子——‘镇北侯世子,扛不住一刀’。”
他笑了下,没再反抗。
铠甲卸到内袍时,她动作一顿。右肩裂口不大,但皮肉泛青,边缘微微隆起,摸上去有一层异样的凉意。
“北戎的寒蚕丝毒?”她挑眉,“你们那边打仗还带暗器?挺讲究啊。”
“不是战场上的。”他垂着眼,“回程遇伏,有人想截军报。针藏在箭尾,擦过就中了。”
“那你还能骑三天马?”她拧眉,“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能给你续命?”
“我知道你会。”他说得轻,却笃定。
她没接话,剪开染血的布条,拿银针依次扎进伤口周围。三针落定,黑血顺着针尾渗出。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北戎寒蚕丝毒”,已启动解毒程序】。
“疼就说。”她一边挤毒一边说。
“不疼。”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比你想的结实。”
“结实?”她冷笑,“上次发烧说胡话喊娘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结实?要不是我熬药灌你,你能挺到现在?”
“那次……”他顿了顿,“我是故意的。”
“嗯?”
“我想让你抱我一下。”他声音低下去,“很久没见了。”
她手一抖,差点扎偏。
抬头瞪他:“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这时候说这种话?”
“平时你不让我说。”他望着她,眼神清亮,“现在你忙着救我,总不能骂我轻浮吧?”
她咬牙:“活该中毒。”
药汁煮沸后她亲自敷上,又包扎妥当,全程没看他一眼。等收拾完药具,转身发现他还坐着,脸色比刚才更白。
“还不去躺下?”
“还有几份军情要回禀陛下。”
“你先回个命再说。”她把药箱“啪”地合上,“你若敢走出这个屋子,明天全京城就传‘镇北侯世子被夫人赶出家门’。你信不信?”
他终于松了口气,靠着床沿慢慢躺下。外袍未脱,腰带还系着,动作迟缓得像拖着千斤重担。
“这次……是真伤了。”他闭上眼,“不是装的。”
她背对着他整理药材,听见这句话,手指停了一瞬。
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但她悄悄调出系统界面,将刚刚解锁的“伉俪情深”成就奖励的一百点经验值,全部注入“自创方剂”技能树。进度条跳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药炉还在煨着安神汤,香气淡淡弥漫开来。她走过去吹灭两盏灯,屋里只剩角落一盏昏黄。
“睡吧。”她说,“天亮前不准醒。”
“你要在这儿?”他问。
“不然呢?”她撩开帐子一角,“难不成让你一个人躺这儿发高烧说梦话?”
他嘴角微扬,没再说话。
她坐在床边绣墩上,手里拿了本脉案翻着,其实一个字没看进去。余光里,他呼吸渐渐平稳,眉头松开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知意。”他叫她全名,声音很轻。
“干嘛?”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没回来?”
她抽了下手,没抽动。
“不可能。”她说,“你答应过我活着回来。你要是敢死在外头,我非得把你骨头挖回来,泡药酒里当标本。”
他低笑,握得更紧了些:“那……也算陪着你?”
“陪个鬼。”她甩开他,站起身,“睡觉!再废话我给你灌苦参汤。”
她走到门边,熄了最后一盏灯。黑暗里,只听床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片刻后,她又折回来,在床沿坐下。没说话,只是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还好,没再升温。
她刚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顺势跌坐在床边。他翻身侧过来,手臂搭在她肩上,整个人贴着她背后,呼吸落在她颈侧。
“让我靠会儿。”他说。
她僵着没动。
“就一会儿。”
她终于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行了,知道你累。别抱太紧,我还要起来值夜。”
“你不走就行。”他声音已经含糊,“我不多贪……就这一晚。”
她没答,也没挣开。窗外风歇了,屋内药香未散,炉火偶尔噼啪一声。
系统无声浮现:【成就“伉俪情深”达成,经验值+100】
她闭了闭眼,反手握住他搭在肩上的那只手。
指节处有茧,掌心带着久握刀柄的粗粝。这只手曾撑起边关三万将士的性命,也曾悄悄塞给她第一支银簪。
“下次出征前。”她忽然开口,“我要你签个文书。”
“什么文书?”
“写明所有私产归我所有。”她语气认真,“万一你真死了,我好少折腾。”
他闷笑出声,搂得更紧:“行,写十份。都给你。”
“还得按手印。”
“嗯。”
“不许赖账。”
“不赖。”
她不再说话,任他抱着。夜很深了,药炉里的水快要熬干,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她正想着要不要起身加水,忽然听见他喃喃道:
“江知意……我这次带回一车药材,够你开三家医馆。”
江知意听他说完,眼睛亮了起来,在他怀里蹭了蹭,说道:“这些药材可都是宝贝,我正愁着医馆扩张后药材供应的问题呢。有这些,我不仅能多开几家医馆,还能在每家医馆设个专门的药房,专门收治那些贫苦的病人,给他们提供免费的药材。”
她脑海中已开始勾画蓝图:第一家医馆设在城南贫民区,每日可接诊三百人以上,配备十五名坐堂大夫、二十名学徒与药童,分设内科、外科、妇孺科与疫病诊室;第二家选址城东流民聚集地,侧重外伤救治与防疫施药,她打算引入“轮值义医制”,每月召集各派名医轮流坐诊;第三家则准备建在北郊驿站旁,专为过往商旅与戍边军眷服务,配常驻针灸师与草药煎制坊。
“我还想设立一个‘药童培养堂’。”她继续道,声音里透着热切,“从孤苦孩童中挑选资质聪慧者,教他们识药、辨症、抄方,三年出师后便可独立行医。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医者短缺,也能让他们有个立身之本。”
萧砚听着,在她头顶轻轻吻了一下,说:“你开心就好,以后我再出征,多给你搜罗些。西域的雪莲、南疆的蛊藤、东海的龙涎芝……只要是能救命的药,我都给你带回来。”
她气得抬手要打,他却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带,整个人裹进被褥里。
“别闹。”他下巴搁在她头顶,“让我好好睡一觉。”
她挣扎两下没挣开,索性不动了。
外面更鼓敲了三响,炉火终于熄了。
她在他怀里小声嘀咕:“下次再这样,我真把你挂医馆门口。”
他没回应,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
可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收紧了手臂,低低地说:“那你得挂高点,别让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