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递来折扇后,江知意扫了眼密报上的“北戎破关”四字,指尖一收,纸角被压出一道折痕。
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小满在后面喊她要不要伞,她头也没回,只撂下一句:“去库房把战备药箱清点出来,三号方配双份。”
回到府里书房,她直接走到案前,抽出边关地形图铺开。萧砚跟进来时,她已经在上面标了三个红点。
“雁门、榆林、阳原。”她笔尖顿了顿,“你打算走哪条?”
他沉默了一下,“雁门最快,但地势险,容易被伏。”
“那就走榆林。”她抬眼,“我让云娘带人连夜赶制避疫散,分成小包随军带。士兵长途行军,吃住混杂,最容易闹病。你要是带着一支咳嗽大军上阵,别说打胜仗,别被人笑话就不错了。”
萧砚看着她,忽然问:“你不问我这一去要多久?”
“问了你也答不上来。”她低头继续写单子,“你什么时候能骗我了?说个日子我就信?”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外头传来脚步声,影七出现在门口,黑衣湿了一片,显然是冒雨赶来。他单膝落地,声音压得很低:“斥候回报,北戎前锋已过铁岭口,烧毁三村,朝廷急令,辰时三刻校场点兵。”
萧砚点头,影七起身退下,动作利落,连衣角都没多晃一下。
江知意搁了笔,“铠甲送来了吗?”
“在东厢。”
她起身就走,路过屏风时顺手抓了件披风搭上。天还没亮透,院子里静得很,只有檐角滴水的声音。她推开东厢门,一套新制的铁甲已经摆在架子上,漆面未干,泛着冷光。
她走过去,手指沿着肩甲划过,停在一处细微的裂纹上。
“上次那个刺客,用的是短刃吧?”她没回头。
萧砚站在门口,声音很轻:“嗯,从侧面突袭,差一点就扎进肺里。”
“现在还疼?”
“早没事了。”
她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把他拉近,掌心贴在他左肩位置,“这里,阴雨天会发沉是不是?旧伤没养透,穿重甲压着经络,行军十里就得喘。”
萧砚没动,只看着她,“你比我自己还清楚。”
“当然。”她松开手,语气一下子跳回平常模样,“我救的人,我能不知道什么状态合适上战场?你要非得逞英雄,也得先把命留着回来治。”
她开始一件件试甲,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腰封扣紧时,她踮脚帮他调整护颈的角度,鼻尖几乎蹭到他下巴。
两人离得太近,呼吸都碰得到。
她忽然不动了。
下一秒,她抬手勾住他脖子,直接吻上去。
萧砚猛地一僵,整个人愣住。她咬了下他的唇,退开半步,眼睛亮得吓人,“现在你知道危险了吧?惹我亲你,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盯着她看了几息,忽然伸手把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哑声道:“等我回来。要是我不在了,你也别硬撑……系统能提醒你危险,可它不会替你难过。”
她没说话,只把脸埋进他胸口,听了一下心跳,然后推开他,“胡说什么呢。你要是敢不回来,我这辈子都不给你开药方了,生病了也别来找我。”
他笑了下,这次是真的笑了,眼角微微舒展,“好。”
天刚蒙蒙亮,城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百姓听说边关出事,自发来送行。有人提着热粥,有人抱着干粮,还有几个老农跪在地上给将士们磕头。江知意没去校场,而是上了城楼,站在旗杆底下。
她穿了那件靛蓝长衫,袖口银针纹在晨光里一闪一闪。风吹得裙摆猎猎作响,她一直没动,也没往下看。
萧砚骑马出城时,抬头看了眼城楼。
他知道她在那儿。
队伍行至十里碑,他忽然勒住缰绳。
身后三千骑兵齐刷刷停下,尘土扬起又缓缓落下。
他回头,望向城门方向。
江知意依旧站在原地,身影瘦削却挺直,像一根钉在风里的桩。
他抬起右手,缓缓贴在心口。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暗语——我在,你在。
她看见了,没做任何回应,只是把手伸进袖中,握住了那枚他昨夜塞给她的旧玉佩。玉面磨得光滑,边缘有一点缺口,是小时候他从家里祠堂偷出来送给她的,说是镇邪的。
她一直留着。
马蹄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北方的雾里。
影七策马跟在他侧后方,低声问:“世子,真不留人在京城守着夫人?”
萧砚目视前方,声音很淡:“她不需要人守。她是能让我活着回来的人。”
风卷起他的鸦青披风,像一片飞走的乌鸦翅膀。
江知意站了很久,直到城楼下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走下来。她的鞋底沾了泥,走一步留下一个浅印。
回到医馆,云娘迎上来问要不要热茶,她摇摇头,径直走进诊堂,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册子,封皮写着《战地救护手册》。
她翻开第一页,拿起笔准备做批注。
笔尖刚落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北街药铺的老赵头晕倒了,说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