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江知意就醒了。
她没赖床,也没像平时那样懒洋洋地靠一会儿。昨夜院墙外那阵枯叶被踩碎的声音还在耳边,她知道有人来过,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半点松懈。她坐起身,第一件事是摸枕头下的药箱——还好,银针一根不少,病案簿也在。
小满蜷在角落的床上,睡得不踏实,眉头一直皱着。昨晚他吓得不轻,可一句退缩的话都没说。江知意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滑落的薄被拉上来,盖住他的肩膀。
她换上靛蓝交领衫,袖口银针纹在晨光里闪了一下。梳头时,她对着铜镜看了自己片刻,然后把银簪别好,转身拎起药箱出了门。
医馆离得不远,穿过两条巷子就到。路上几乎没人,只有巡防的兵丁三三两两走过,脚步比往常急。她在门口站定,从怀里掏出那块“照常问诊”的木牌,拍在门框上,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门一开,她就闻到了药香。小满跟在后面进来,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摆诊台。他一边忙一边偷眼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师父,真要今天就开?万一……他们再来?”
江知意正在整理药囊,手上的动作没停:“他们不来,病人也会来。昨夜我们没关门,今天更不能关。”
“可您不怕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怕。可我更怕那些人等不到药。”
小满抿了抿嘴,低头去翻登记簿。他知道劝不动,也不再说了。
天还没大亮,门口就已经有了人影。
一个老妇人蹲在台阶下,怀里抱着个孩子,额头上搭着湿布,脸色发青。她看见江知意出来,立刻站起来,踉跄着上前两步,扑通跪下。
“大夫,求您救救我孙子!烧了一夜,灌了姜汤也不退,刚才抽过去了……”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声音哑得不成样,“我听人说您治好了贵妃,您心善,您一定有法子……”
江知意没让她说完,已经蹲下身去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脉搏跳得又快又猛,呼吸短促,嘴唇发紫。她立刻判断是风热入里,邪气闭肺,再拖下去真会出事。
“进屋。”她只说了两个字。
小满赶紧搬来诊床,把孩子放平。江知意迅速翻开药囊,从一个小布包里取出三粒褐色药丸——这是系统前些日子提示她配制的“清瘟丹”,说是能清热解毒、开窍醒神,专治高热惊厥。她当时试过几次,效果不错,但还没在这么重的病症上用过。
“温水化开,马上灌。”她把药递过去。
小满手有点抖,可还是照做了。药汁顺着孩子嘴角流了一些,剩下的慢慢咽了下去。
两人守在床边,谁都没说话。
过了大概半刻钟,孩子忽然动了动手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接着,额头上开始冒汗,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老妇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孙子的脸,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醒了!他醒了!菩萨保佑啊……”她又要跪,江知意一把扶住。
“别谢我,谢你孙子命硬。”她说。
可老妇人哪里肯听,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磕头,嘴里不停念着“活菩萨”“救命恩人”。旁边几个候诊的人也看呆了,有人悄悄抹了眼泪,有人低声议论:“这哪是妖女,分明是送药的仙姑来了……”
江知意没理会这些话,只低头看着孩子,确认体温确实降了,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一刻,她眼前一闪——
【救治患儿,获真心感激,经验值+50】
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没说话,只是把药囊收好,转身走向下一个病人。
接下来的一整天,医馆门口就没断过人。
有咳嗽咳血的老汉,有被毒虫咬伤肿得走不了路的农夫,还有因误食野菜中毒昏倒的母女。江知意一个接一个看,问得细,下手也快。该用药的用药,该扎针的扎针,手法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小满在旁边登记、取药、端水,跑得脚底冒烟,可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亮。他发现,只要师父出手,几乎没有不见效的。哪怕病情复杂,只要给点时间,总能好转。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信。
有个中年男人站在人群后头,冷眼旁观,嘴里嘀咕:“听说她就是那个用黑血害贵妃的妖女,怎么还敢来瞧病?”旁边人劝他别乱说,他反而 louder 了:“你们忘了?宫里都传遍了!这种人,谁知道她药里放了什么!”
这话传到前面,几个人脸上露出迟疑。
江知意听见了,也没回头,只对小满说:“把昨日那碗‘甘露汤’端来,当着大家面喝一口。”
小满一愣:“师父,那是给肺痨病人准备的……”
“我知道。”她淡淡道,“但我敢喝,就说明它不是毒。”
小满咬咬牙,跑去端来药碗。汤色清亮,带着淡淡的甘草味。江知意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把碗递给他:“剩下的,给下一个病人用。”
人群静了几息。
接着,先前犹豫的几人默默往前走了几步,排进了队伍。
江知意依旧低着头写方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心里清楚,信任这种东西,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是一针一药、一人一事攒出来的。
到了下午,她已经看了十八位病人。
最后一个是个跛脚老头,腿上烂疮多年,到处求医无果。她用了新配的“生肌散”,敷上后叮嘱按时换药,饮食忌口。老头千恩万谢地走了,临出门还回头鞠了一躬。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街角的瞬间——
【经验值累计达级,解锁“毒理通解·百毒辨”】
【掉落古秘方残卷《千金辟毒方》第一卷】
江知意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没动,也没说话,可心跳快了一瞬。
“毒理通解·百毒辨”——这意味着她以后只要接触药材、汤剂,甚至病人呕吐物、排泄物,都能立刻分辨是否含毒、是什么毒、来自何处。而《千金辟毒方》,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对付各种剧毒、伪药、慢性毒害的方子。
她缓缓闭了眼,再睁开时,目光沉了下来。
裴家卖假药,操控药材价格,背后还牵着朝中官员。他们最怕什么?就是有人能一眼看穿他们的假货,拆他们的局。
现在,她有了这个本事。
小满见她站着不动,轻声问:“师父,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走到桌前坐下,摊开纸笔,开始默写系统刚刚掉落的秘方内容。
字迹一笔一划,清晰工整。每写一行,她都在心里过一遍药性搭配,确认无误。写完后,她又从药柜里取出几味常见药材,放在掌心,试着用新技能去“辨”。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细微差别——这一撮甘草根部略泛青灰,说明存放时沾过湿土;那一小撮黄芪切片边缘微卷,是晒干时火候不够;还有那包号称“百年雪莲”的粉末,实际掺了三分山芋粉。
她盯着那包假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小满。”她突然开口。
“在!”
“从明天起,凡是送来药材做鉴定的,一律不收钱。但必须登记姓名、来源、用途。”
小满一愣:“真的?那要是有人故意拿假药来试探呢?”
“那就让他试试。”她抬眼看他,“我不怕人来试,就怕他们不敢来。”
小满看着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师父和往常不太一样。不是更凶,也不是更冷,而是……更稳了。像是脚下踩着一块谁都动摇不了的地。
他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登记簿!”
江知意没再说话,只低头继续研究那张秘方。烛光映在纸上,字迹微微晃动。
她正看到“辨毒七法”中的第三条——“观唾液凝散之速,可判是否有慢性蚀骨毒”,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老妇人抱着孩子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泪又是笑:“大夫!大夫!我家小子能下地走路了!还会喊奶奶了!”
江知意抬起头,看见孩子依偎在祖母怀里,小脸红润,眼睛亮亮的,正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装可怜的眨眼即逝的笑,也不是讽刺反击时的冷笑,而是真正从心底漫上来的、暖的笑。
她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
孩子没躲,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指尖。
江知意没抽回手。
她就那样站着,任由那只小小的手攥着她的手指,暖意顺着皮肤一路爬上来,直到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