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把刻刀放下,指尖蹭了蹭牌匾上未干的漆痕。晨光落在“仁心堂”三个字上,映得木纹发亮。她刚转身,就听见云娘在院门口压着嗓子说:“有人往裴府去了,提着个黑匣子,天没亮就候在角门。”
她没应声,只把刻刀收进袖袋。小满从后院跑过来,手里攥着半块饼,嘴里还嚼着:“师父,东街李婆子说她孙子能下地了,非要送两只鸡来!我说不要,她愣是塞给云娘了。”
江知意点了点头,正要进屋,忽觉袖中系统微微一震。【检测到恶意情绪值,来源:城西裴相府】。
她脚步一顿。
同一时刻,裴府密室。
裴仲渊捏着一封密报,指腹在“仁心堂三日收治百人”几个字上来回摩挲。烛火映着他半边脸,另一侧隐在暗处。他忽然笑了,把纸凑近烛焰,看着它卷边、发黑、化成灰。
“一个女子,立什么规矩?”他把灰烬拍进铜盆,“不交钱的能治,交了钱的反倒拒诊?她这是在抽我的筋。”
身后屏风后转出一人,黑衣蒙面,腰间悬刀。
“今夜子时,镇北侯府后院。”裴仲渊从案底抽出一块金令,递过去,“人要死,药方要烧,尤其是那个姓江的女人——她知道的太多了。”
黑衣人接过金令,无声退下。
裴仲渊坐回椅中,端起茶盏吹了口气:“医者为苍生点灯?呵,我让你连灯芯都点不着。”
天色渐暗。
镇北侯府地底,一道铁门无声滑开。萧砚站在通道入口,身后三百隐卫列阵而立,手中弩箭上弦,衣甲无尘。
“一个时辰前,裴相心腹出府,去了城南镖局。”亲卫低声禀报,“调了二十名死士,兵器已验,含毒。”
萧砚点头:“信号一起,不留活口。我要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可夫人还在前院——”
“她比你想的能耐。”萧砚抬手,掌心躺着一枚银针,“她若真只是个大夫,我也不会娶她。”
夜风穿堂。
江知意在药炉边加了最后一味药,盖上盖子,顺手往炉口撒了层细粉。那粉遇热即化,融进烟气里,无色无味。
小满蹲在门口打盹,突然抬头:“师父,风里有股铁锈味。”
江知意鼻尖微动,系统再度震动:【检测到剧毒匕首,来源:裴相私库,毒性可致麻痹、失语,三刻内毙命】。
她不动声色,从针囊抽出三根银针别在耳后,又把药炉旁的瓷瓶挪了个位置。
“去睡吧。”她拍了拍小满的肩,“今晚别出来。”
小满揉着眼睛走了。江知意吹灭屋内两盏灯,只留一盏挂在檐角,昏黄光晕洒在青砖上,像一摊未干的水。
子时三刻。
院墙外瓦片轻响,一道黑影翻入,落地无声。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二十人分三路,直扑后院药房与江知意卧房。
第一人刚踹开药房门,抬手要点火,忽然脚下一软,膝盖砸地。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渗出细密血珠——不知何时,一缕淡烟从门缝钻出,缠上他的衣角。
他张嘴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第二人冲进卧房,刀尖挑开帷帐,却扑了个空。他皱眉,正要退出,忽觉后颈一凉,像是被蚊子叮了下。
他转身,看见江知意站在门边,手里三根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他抬刀,手臂却像不听使唤,刀锋偏了寸许。
江知意一步上前,指尖在他人中、风府、哑门三穴连点,那人双膝一软,倒地不起。
“系统说,这叫以眼还眼。”她低声说,【检测到恐惧与悔恨,情绪值+50】。
她刚转身,药房方向传来闷响。三名死士已倒地抽搐,其余人动作迟缓,像在泥里行走。江知意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哨,吹了一声短促的调子。
地底震动。
一道铁门在药房后墙轰然打开,三百隐卫持弩而出,箭头对准残存死士。为首一人玄甲覆面,抬手一挥,弩箭齐发,钉在死士脚前三寸。
萧砚从地道走出,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江知意身上。
“你没事?”
“他们带的毒,我十年前就会解。”她抖了抖袖子,“倒是你,藏了这么多人,也不怕把地窖压塌了?”
萧砚没笑,只从死士身上搜出一块金令,翻过背面,赫然是裴相私印。
“他倒是大方。”江知意瞥了一眼,“拿命来赌。”
“不是赌。”萧砚抬手,一枚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夜空炸出赤红光团,“是算准了我不会动他。可他忘了——你不是我从前护得住的那种人。”
话音未落,府外马蹄声急。
一队禁军冲入,当先一人被五花大绑,官帽歪斜,正是裴仲渊。他脸上还带着睡痕,袍角沾着草屑,显然是从床上拖下来的。
“世子!”带队将领单膝跪地,“奉您密令,已将裴相拿下,他房中搜出亲笔手令三封,皆为刺杀指令。”
萧砚一步步走向裴仲渊,靴底踩过青砖上的血迹,停在他面前。
裴仲渊抬头,还想冷笑:“萧砚,你敢动我?我是当朝宰相!”
萧砚没说话,只抬起右脚,踩在他头顶,力道不重,却让他整个人伏在地上。
“你教我的。”萧砚声音很轻,“藏锋守拙,等风起时再出鞘。”
裴仲渊瞪眼:“你装病十年,不就是为了活命?现在你敢——”
“我不是为了活命。”萧砚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是为了等一个能共谋天下的人。”
他回头看了眼江知意。
她正蹲在一具死士旁,从其靴筒抽出一卷纸。展开一看,是仁心堂的布局图,标注着药炉、卧房、密道入口,每一处都画了红叉。
“他们知道医馆有密道?”她皱眉。
萧砚脸色微变,猛地转向地道入口。
江知意忽然抬手,把那张图扔进药炉。火苗一窜,纸角卷曲、发黑。
“现在他们不知道了。”她说。
禁军押着裴仲渊往外走,他挣扎着回头,嘶吼:“江知意!你以为你立了规矩就能活?你救得了百人,救不了天下!”
江知意没理他,只从药箱取出一包药粉,撒在最近一具尸体的伤口上。那粉遇血即溶,皮肤下泛起一层青痕。
【检测到复仇情绪,强度极高,情绪值+100】。
系统进度条跳了一格。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明天得换个新炉子,这烟熏得眼睛疼。”
萧砚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你还藏了什么?”她接过,吹了口气。
“比你想象的多。”他说,“也比你愿意知道的多。”
她抿了口茶,忽然问:“三百隐卫,平时吃什么?”
“你开的药膳。”他顿了顿,“每月从仁心堂采购三次。”
她差点呛住:“你倒会省钱。”
两人并肩站在院中,满地是被缚的死士,禁军来回走动,火把映得人脸明明灭灭。
江知意忽然说:“明天得加一条新规矩。”
“什么?”
“学医的,得会打架。”她指了指地上抽搐的死士,“不然连药炉都守不住。”
萧砚笑了下,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
她没躲,只把空杯塞回他手里,转身朝屋内走。
“灯还亮着。”她说。
门在她身后合上。
萧砚站在原地,低头看手中瓷杯,杯底还沾着一点药渣,泛着微苦的香气。
他正要抬步,忽听屋内“啪”一声,像是瓷器落地。
紧接着,江知意的声音从门缝传出:“这药粉……和丽妃案里的香料,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