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计划推开门时，出租屋里的灯亮着。暖黄的灯光落在地板上，却没半点暖意——兰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遥控器，电视里正演着喜剧片，她脸上却没一丝笑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回来了？”兰兰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李计划“嗯”了一声，换鞋的动作顿了顿。他能感觉到兰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带着刺。他的外套领口皱成一团，袖口还沾着跟刘刚打架蹭的灰，头发也乱蓬蓬的，额角还有块没消的淤青。
他没敢看兰兰，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径直往卧室走。脚步放得快，像在逃。
“等等。”兰兰突然站起来，拦住他的路。她比李计划矮半个头，却仰着下巴，眼神里满是倔强，“你昨天去哪儿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跟你发了八条消息，你一条都没回。”
李计划的脚步顿住，背对着她，声音有点哑：“没去哪儿，处理点事。”
“处理事？”兰兰笑了，那笑里带着冷意，像冰碴子砸在李计划心上，“是去城西幼儿园处理事吧？处理你老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事？”
李计划的身体僵了一下，后背绷得紧紧的。他转过身，看着兰兰，眼里带着点慌：“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兰兰往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同事萍萍昨天去那边买东西，亲眼看见你跟一个男人打架，旁边站着的就是杨淑婷！那个男人，就是她那个相好的保安刘刚，对吧？”
李计划的喉结动了动，没否认，点了点头：“是。他跟淑婷在一起，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我教训他怎么了？他破坏我的家庭，我揍他一顿算客气的！”
“教训他？”兰兰的声音突然拔高，尖锐得像玻璃划过人的耳朵，“李计划，你别骗自己了！你根本不是教训摆架子，你是在吃他的醋！你看到他跟杨淑婷站在一起，心里不舒服，你还爱着杨淑婷，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李计划急了，往前凑了一步，“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要不是为了朵朵，我早就跟她离婚了！我就是看不惯刘刚那个嚣张的样子，跟他吵两句，怎么就成吃醋了？”
“没感情？”兰兰冷笑一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失望，“没感情你会为了她跟人打架？没感情你会拖到现在都不跟她办离婚手续？李计划，咱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你答应我多少次了？说‘等我忙完这阵就离婚’，说‘我肯定给你名分’，结果呢？你连跟她签离婚协议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勇气？”李计划的火气也上来了，声音大得震得窗户都嗡嗡响，“我上周就跟她谈离婚了！是她不同意把朵朵的抚养权给我！朵朵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跟着杨淑婷，跟着那个男人过！我这都是为了朵朵，为了我女儿！”
“为了朵朵？”兰兰抹了把眼睛，眼泪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你每次都拿朵朵当借口！你要是真为了朵朵，当初就不该跟我在一起！你要是真为了朵朵，就该跟杨淑婷好好过，别让她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你就是在找借口，找借口不跟杨淑婷离婚，找借口惦记着她！”
“我没有！”李计划气得胸口发闷，像堵了块石头，喘不过气。他想跟兰兰解释，想告诉她自己是真的想跟她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确实想离婚，可看到杨淑婷跟刘刚站在一起，看到刘刚护着杨淑婷的样子，他心里就是不舒服——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不甘心，是舍不得，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也分不清。
“你就是有！”兰兰哭着喊，眼泪掉得更凶了，“李计划，我跟你说实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没放下她，你就是把我当备胎，等你跟杨淑婷和好了，就把我一脚踢开！”
“我没把你当备胎！”李计划急得抓了抓头发，头发更乱了，额角的淤青也更明显了，“兰兰，我是真心想跟你过的！我跟淑婷已经不可能了，你别胡思乱想行不行？”
“胡思乱想？”兰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坚定，“我没有胡思乱想！萍萍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替你找借口，说‘肯定是误会’，结果呢？你连跟我解释都懒得解释！李计划，我兰兰虽然是个服务员，没什么文化，可我也有骨气！我不想当别人的替代品，更不想当你的备胎！”
李计划看着兰兰哭红的眼睛，心里又急又疼。他想上前抱她，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可手刚伸出去，就被兰兰用力推开：“别碰我！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杨淑婷离婚？给我个准日子，别再跟我耍嘴皮子！”
“我……”李计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准日子，杨淑婷那边不同意放弃抚养权，他总不能硬抢。
“你说不出来了？”兰兰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灭了，“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打算跟她离婚！李计划，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要是还没跟她办离婚手续，咱们就分手！我兰兰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跟你这么耗下去！”
“一个月？”李计划急了，“一个月太短了，我跟淑婷还没谈妥抚养权的事，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不好！”兰兰斩钉截铁地说，眼泪还在掉，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已经等了你一年了，我不能再等了！我跟你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拖着，拖到我自己放弃！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要么你跟她离婚，要么咱们分手，没有第三种选择！”
兰兰说完，转身就往卧室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着李计划，眼神里满是决绝：“还有，从今天起，你别跟我睡一个屋，你睡沙发！啥时候你跟杨淑婷办了离婚手续，啥时候再跟我说话！”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关上，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
李计划站在客厅里，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心里乱糟糟的，像被人用棍子搅过一样。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自己的外套，想把上面的灰拍掉，可越拍越乱，最后干脆把外套扔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里。
电视还在演着，喜剧片的笑声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却显得格外刺耳，像在嘲笑他的狼狈。李计划拿起遥控器，用力按了关机键，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卧室里隐约传来的兰兰的哭声。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翻到杨淑婷的微信对话框。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想问问她关于朵朵抚养权的事，想跟她商量能不能尽快办离婚手续，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他怕自己说了，杨淑婷又会跟他吵，更怕兰兰看到他跟杨淑婷聊天，又跟他闹。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一会儿是昨天跟刘刚打架的画面，刘刚的拳头砸在他脸上，疼得他直咧嘴；一会儿是兰兰哭着质问他的画面，她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慌；一会儿又是朵朵在老家的画面，笑着喊他“爸爸”，伸手要他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一边是需要他负责的兰兰，一边是放不下的女儿，还有个没谈妥离婚的前妻，像一张网，把他紧紧裹住，让他喘不过气。
过了很久，卧室门还是没开。李计划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里面兰兰压抑的哭声。他想敲门，想跟她好好谈谈，可手刚碰到门板，又缩了回来。他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兰兰都听不进去，只会让她更生气。
他转身走到阳台，掏出烟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根烟。他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他看着楼下的路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却照不亮他心里的迷茫。
他想起跟兰兰刚在一起的时候，兰兰总是笑着跟他说“计划哥，等你离婚了，咱们租个大点的房子，我给你做饭，咱们好好过日子”。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跟杨淑婷离婚，很快就能给兰兰一个家。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烟抽完了，他把烟蒂扔在垃圾桶里，转身回了客厅。他把沙发上的靠垫摆好，躺在沙发上，盖上自己的外套，闭上眼睛。沙发很硬，硌得他后背疼。
卧室里的哭声渐渐停了，只剩下安静。
李计划知道，兰兰还在生气，这场冷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他也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他不一定能跟杨淑婷谈妥离婚的事。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夜色越来越深，出租屋里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像敲在李计划心上。他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的烦躁，像一团火，烧得他难受，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