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下午放学的铃声刚响完,家长们就涌到门口接孩子,杨淑婷在前台忙着登记签字,笔尖却总有些发飘——自从上次刘刚提了离婚,她这几天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连给孩子分水果时都能走神。
“淑婷。”
熟悉的声音从后门传来,杨淑婷抬头,看见刘刚站在走廊尽头,穿着保安制服,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脸色比平时沉了不少。她心里咯噔一下,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个点找我,不怕被同事看见?”杨淑婷拉着他往楼梯间走,那里没监控,平时很少有人来。
刘刚把信封塞到她手里,声音压得急:“你自己看,我媳妇同意离婚了,但条件是一次性给三万块抚养费,说是要养我儿子到小学毕业,不然就不签字。”
杨淑婷打开信封,里面是份皱巴巴的离婚协议,最后一页写着“抚养费叁万元整,于202x年x月x日前付清”,日期就定在这周周五,只剩三天时间。她的手指捏着纸页,边缘都快被攥烂了:“三万?她怎么不去抢?你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哪来这么多钱?”
“我要是有,还找你吗?”刘刚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烟,刚想点,又想起杨淑婷不喜欢烟味,又塞了回去,语气里满是烦躁,“我跟她吵了半天,她说少一分都不行,还放话了,要是周五前拿不出钱,她就带着孩子来幼儿园闹,让你也没好日子过。”
“她敢!”杨淑婷的声音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眼里闪过一丝慌,“她要是来幼儿园闹,我这工作就没了,到时候咱们更没钱。”
“那你说怎么办?”刘刚盯着她,眼神里带着点逼意,“当初是你说,等我跟我媳妇提离婚,你就跟李计划谈,现在我这边都快成了,你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淑婷,不是我逼你,是实在没办法了。”
杨淑婷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刘刚急,可她更怕——怕跟李计划提离婚,怕李计划追问原因,怕把她和刘刚的事抖出来;更怕离婚后,朵朵问“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怕父母知道了生气。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备注写着“朵朵想妈妈了”。杨淑婷赶紧掏出手机,走到楼梯间的窗户边,点开视频。屏幕里立刻出现朵朵的小脸,扎着两个小辫子,手里举着个塑料恐龙:“妈妈!你看,爷爷给我买的恐龙,会叫哦!”
“朵朵真乖。”杨淑婷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刚才的烦躁和慌乱都淡了些,“有没有好好吃饭?奶奶做的红烧肉好吃吗?”
“好吃!我吃了两大块!”朵朵凑到镜头前,小声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让你陪我玩捉迷藏,爷爷总找不到我。”
杨淑婷的鼻子一下子酸了,赶紧别过脸,怕朵朵看到她的眼泪:“妈妈还要上班,等周末就回去看你,给你买草莓味的棒棒糖,好不好?”
“好!”朵朵高兴地跳了一下,又被母亲抱走,视频里传来母亲的声音:“淑婷,你在城里好好的,别太累,朵朵有我们照顾,你放心。”
“嗯,妈,你们也注意身体。”杨淑婷匆匆挂了视频,抹了把眼泪,转身时,正好对上刘刚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失落,还有点不满。
“看完了?”刘刚的声音冷了些,“现在知道急了?要是我媳妇真来闹,你不仅见不到朵朵,连工作都没了,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妈解释?”
“我知道,可……”杨淑婷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跟刘刚说“再等等”,可看着他手里的离婚协议,看着那迫近的日期,又说不出口——她知道刘刚已经退无可退了。
“可什么?可你舍不得李计划?还是舍不得你那所谓的‘家’?”刘刚的语气有点冲,“淑婷,咱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等我离婚了,你就跟李计划离,咱们租个大点的房子,把朵朵接来城里,一起过日子。你现在犹豫,是后悔了?”
“我没有后悔!”杨淑婷赶紧反驳,声音带着点委屈,“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李计划说。他刚升职,现在提离婚,他肯定会问为什么,到时候咱们的事不就暴露了吗?而且朵朵还小,我怕她受委屈。”
“暴露就暴露!”刘刚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咱们光明正大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李计划早就不管你了,他心里有别人,你还跟他耗着干什么?至于朵朵,我会对她好,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疼,这还不够吗?”
杨淑婷看着刘刚认真的眼神,心里又暖又乱。她知道刘刚对她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一想到朵朵可能会被人说“没有爸爸”,一想到父母可能会被亲戚议论,她就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刘刚,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杨淑婷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恳求,“我这就跟李计划提离婚,我跟他说咱们性格不合,过不下去了,让他别追问原因。他那个人你也知道,不爱多管闲事,说不定就同意了。等他同意了,咱们再想办法凑抚养费,行不行?”
其实她根本没打算现在跟李计划提——她怕,怕李计划的反应,怕事情失控。可看着刘刚焦急的样子,看着那份逼人的离婚协议,她只能先撒谎,先把眼前的难关混过去。
刘刚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松了手,叹了口气:“行,我再信你一次,就等到周五。要是周五前你还没跟李计划谈好,我就只能……只能去跟我妈借钱了,可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担心。”
“不会的,我肯定能谈好。”杨淑婷赶紧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不信的坚定,“你别跟阿姨说,我来想办法,肯定能凑到钱。”
刘刚点点头,又叮嘱了句“你抓紧点,别让我失望”,才转身走了——他还要去小区门口换班,晚了要扣工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杨淑婷手里的离婚协议变得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她回到前台,同事问她“刚才跟保安刘哥说什么呢,那么久”,她赶紧笑着打岔“没什么,他问我明天要不要带早餐,我说不用了”,心里却慌得厉害。
晚上回到出租屋,杨淑婷把离婚协议放在桌子上,又打开手机里朵朵的视频,一遍遍地看。视频里,朵朵笑着喊“妈妈”,举着恐龙转圈,那清脆的声音像根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拿起手机,翻到李计划的微信,编辑了一条消息:“咱们谈谈吧,关于咱们俩的事。”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她知道,一旦发送,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可如果不发,刘刚那边就没办法交代,刘刚的妻子说不定真的会来幼儿园闹。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把消息删了,换成了一句无关紧要的“朵朵最近挺好的,妈说她会唱儿歌了”,发送过去。过了很久,李计划才回复了一个“嗯,知道了”,依旧是冷冰冰的敷衍。
杨淑婷看着那个“嗯”字,心里又酸又涩。她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盯着那份离婚协议,眼泪慢慢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选什么,选刘刚,就要伤害朵朵;选留下,就要辜负刘刚,还要继续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
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在桌子上,把离婚协议上的“叁万元”照得格外刺眼。杨淑婷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可面对这两难的选择,她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