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渊的案子刚刚了结,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违和感便悄然浮现。这一次,异样的感觉并非来自某个人或某种文化现象,而是源于时间本身。
最初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苏晓。她在清晨打扫杂货店时,发现柜台上的老式机械座钟,秒针偶尔会极其轻微地、违反常理地向后跳动一格,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起初并未在意,直到接连几天,她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齿轮逆时针摩擦的“声音”,从时钟内部传来。
“老板,”她忍不住向陈默报告,“那个钟……好像有点问题。”
陈默检查了座钟,物理上没有任何故障。但当他集中精神,通过守望者协议去感知时,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时空涟漪,以那座钟为中心,极其缓慢地扩散。这并非“文明归档者”那种信息层面的篡改,而是更根本的、物理时间的局部紊乱。
几乎同时,安墨也发出了警报:“检测到微弱的时空曲率异常。源头不明,但影响范围正在以杂货店为中心,极其缓慢地扩大。受影响区域内,部分物理过程的熵增速率出现约0.0001%的减缓。”
影响微乎其微,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这现象本身却令人极度不安。时间,这本该是宇宙最稳定的标尺之一,竟然出现了逆流的迹象?
“是‘阈界’的残留效应?还是那个‘记录者’又在搞测试?”张弛猜测道。
“不像。”陈默摇头,眉头紧锁,“它们的操作更偏向信息和规则层面。这种直接影响时间流速,尤其是局部逆流的现象……更像是某种力量在强行对抗宇宙的基本法则。”
为了查明真相,陈默让安墨将监测精度调到最高,并尝试追溯时空涟漪的源头。苏晓则持续监控杂货店及周边的时间流“声音”。
一天下午,苏晓突然指着窗外街道对面的一家古董店说:“老板,那家店里的‘声音’最乱!像有很多个不同节奏的时钟在同时乱走!”
目标锁定。陈默和张弛立刻前往那家名为“时光匣子”的古董店。
店内光线昏暗,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老物件:留声机、怀表、打字机、旧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店主是一位戴着老花镜、正在擦拭一个黄铜望远镜的老先生。
陈默一踏入店内,就感到那种时空紊乱感明显增强了。无数细微的、方向不一致的时间涟漪在这里交织、碰撞,如同一个无声的漩涡。他的目光扫过陈列架,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木质八音盒。盒盖上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朴素甚至有些陈旧。但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异常的时空涟漪,都隐隐以这个八音盒为核心。
“老板,那个八音盒……”陈默走上前,装作随意地问道。
店主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哦,那个啊,前几天刚收来的。挺奇怪的,上了发条也不响,估计是里头机芯锈死了。客人感兴趣?”
“能拿出来看看吗?”
店主将八音盒取出,递给陈默。入手冰凉,木质细腻。陈默轻轻摩挲着盒盖,集中精神,将一丝灵觉探入其中。
一瞬间,他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的循环。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情感执念——“回去!一定要回去!回到那一刻之前!”
这执念如此强大,如此纯粹,以至于它竟然在无意识中,开始扭曲周围极小范围的物理时间,试图创造一个微型的“时间回溯”领域!
陈默收回灵觉,心中震撼。这八音盒本身并非什么法器,而是承载了其原主人一股强大到逆天的悔恨与执念,这股执念在经年累月下,竟然产生了干涉现实的雏形!
“这盒子……有什么来历吗?”陈默不动声色地问店主。
店主回忆了一下:“送来的是个年轻人,说是整理他奶奶的遗物时发现的。老太太姓吴,一辈子好像挺不容易的,临终前还紧紧抓着这个不响的八音盒。”
吴老太太?遗物?强大的时间执念?
陈默买下了这个八音盒。回到杂货店后,他立刻让安墨调查这位吴老太太的生平。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吴淑贞,女,享年八十五岁。一生平凡,记录简单。唯有一点引起了陈默的注意:她的丈夫于四十年前因工厂事故早逝,而那天,据有限的记录显示,原本应该是她和丈夫的结婚纪念日,她因为闹脾气,没有去给加班的丈夫送饭。丈夫在加班后独自回家途中,遭遇了意外。
这是一个持续了四十年的、无法释怀的悔恨!“回到那一刻之前”!她想回到的,是丈夫出事前的那一刻!是想去送那顿饭,是想挽回那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执念,被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或许是丈夫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八音盒上。
“我的天……”苏晓感知到八音盒内那浩瀚如海、凝固了四十年的悲伤与悔恨,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她太苦了……”
张弛也沉默了,用力揉了揉鼻子。
“所以,是这盒子自己在让时间倒流?”他瓮声瓮气地问。
“不是主动行为,”陈默解释道,“是吴老太太强烈的情感执念,与八音盒这个具有一定象征意义的载体结合,在偶然条件下,形成了一种类似‘诅咒’的被动领域。它在无意识地、笨拙地试图实现主人的愿望,但它的力量太微弱,只能造成这种局部的、混乱的时间涟漪。”
“能……能帮她吗?”苏晓哽咽着问。
陈默看着桌上那个漆黑的八音盒,神情复杂。逆转时间,改变既定的过去,这是连“阈界”和“记录者”都未曾触及的禁忌领域,涉及到的因果律复杂到无法想象。
但是,让这份持续了四十年的痛苦执念继续扭曲时间,甚至可能引发更不可预知的后果,也不是办法。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陈默最终缓缓说道,“但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安抚’这份执念,让时间的河流,重新平稳地向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