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
听到这个名字，寒凌夜眼底刚刚因苏婉糖而柔和下来的光，瞬间熄灭。
姓孙。
这绝不是巧合。
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曹兴杰下意识地垂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国外回来的？”寒凌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三天前刚下的飞机，入境记录很干净。这个人行事很低调，我们的人也是刚刚才查到他和苏启强有接触。”
寒凌夜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那单调的敲击声，和不远处平板里传出的，糖果被消除时清脆的“啵啵”声。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分界线，将这个空间切割成两个世界。
一个冰冷肃杀，一个天真烂漫。
忽然，那“啵啵”声停了。
寒凌夜的敲击也停了。他抬起眼，精准地捕捉到沙发上的小姑娘正偷偷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刚刚被安抚下去的恐惧又冒出了一点苗头。
她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寒凌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又酸又麻。
对曹兴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然后他站起身，几步走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苏婉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抱紧了怀里的平板。
寒凌夜在她面前蹲下，让自己可以平视她。
他身上的冷意在靠近她的瞬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只是幻觉。
“怎么不玩了？”他放柔了声音，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苏婉糖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
他的指腹温热，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异的颤抖。
“没有，”寒凌夜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只是在想，中午该带我的糖糖去吃什么好吃的。”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苏婉糖半信半疑。
“真的。”寒凌夜肯定地点头，然后顺势拿过她手里的平板，“这一关是不是过不去了？我帮你。”
说着，他盘腿在柔软的地毯上坐下，把苏婉糖揽进怀里，一本正经地研究起屏幕上五颜六色的方块。
站在办公桌前的曹兴杰，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刚刚还在汇报足以让一个家族覆灭的商业机密，现在他老板却在研究怎么才能多凑出一个“炸弹”特效。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寒凌夜显然没什么玩游戏的天赋，他划拉了半天，非但没过关，反而很快就耗尽了所有步数。
屏幕上跳出“失败”两个大字。
苏婉糖在他怀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笨呀。”她小声吐槽。
“嗯，我笨。”寒凌夜坦然承认，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所以要我们家糖糖教我才行。”
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像根电线杆一样戳在那里的曹兴杰。
“你先去查。”
“是。”曹兴杰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间气氛诡异的办公室。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寒凌夜陪着苏婉糖又玩了两局，直到她彻底忘了刚才的不安，重新咯咯笑起来。
玩得久了，苏婉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咕噜噜——”
她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寒凌夜笑了。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让‘悦江楼’的总厨带团队过来，半小时内，我要在办公室看到午餐。”
“悦江楼”是A市最顶级的中餐厅，只接受提前一个月预定，而且从不做外送。
但显然，这些规矩对寒凌夜无效。
挂了电话，他把苏婉糖抱到办公桌上坐好，让她两条小腿在空中晃荡着。
“想吃什么？”
“想吃……糖醋排骨，还有虾饺。”苏婉糖认真地想了想。
“好。”
不到半小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一行穿着厨师服和制服的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悦江楼”那位据说脾气古怪、千金难请的行政总厨。
此刻，他恭敬得像个学徒。
很快，巨大的办公桌被清出一块地方，摆上了琳琅满目的精美菜肴，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冰冷的办公室。
糖醋排骨、水晶虾饺、蟹粉小笼、松鼠鳜鱼……甚至还有一盅温热的佛跳墙。
“寒总，您慢用。”总厨带着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寒凌夜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饺，吹了吹，喂到苏婉糖嘴边。
“尝尝。”
苏婉糖张开小嘴，啊呜一口。
虾肉的鲜甜在口腔里爆开，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
寒凌夜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他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不停地给苏婉糖布菜，剔掉鱼刺，剥好虾壳，把排骨上最嫩的肉夹到她碗里。
苏婉糖吃得小肚子都圆滚滚的，最后捧着一碗芒果西米露，小口小口地喝着。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她靠在椅背上，眼皮开始打架。
寒凌夜将她抱起来，走进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
里面有一张柔软的大床，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盖好。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苏婉糖已经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指，很快就沉沉睡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
寒凌夜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女孩的睡颜恬静而美好，像一幅脆弱的画，需要他用尽全力去守护。
孙宇……
这个名字再次浮上心头。
他眼中的温柔褪去，只剩下森然的冷。
无论是谁，敢把主意打到苏家头上，就是想间接伤害他的糖糖。
他绝不允许，拿出手机，走到休息室外的落地窗前，拨通了曹兴杰的电话。
“查得怎么样了？”
“爷，查清楚了，孙宇是孙家旁支最小的儿子，一直在国外留学，学的金融，这个人野心很大，跟孙家主家那边的关系并不好，一直想自立门户。”
“他这次回来，恰逢孙家倒台，他应该是想趁机吞掉孙家剩下的一些零散产业，但缺乏启动资金。”曹兴杰的声音很沉。
“所以他盯上了急于翻盘的苏启强。”
“苏启强许诺他，只要能拿到盛远集团的钱，就把苏氏集团海外的渠道分给他一半。”
寒凌夜听完，发出一声冷笑。
“一群蠢货，凑到了一起。”
一个急功近利，一个异想天开。
“爷，需要现在就动手吗？孙宇那边，我们可以……”
“不。”寒凌夜打断他，“让他去接触。”
电话那头的曹兴杰愣了一下。
“让他们谈，”寒凌夜看着窗外渺小的车流，声音像是结了冰。
“把苏启强手里的底牌全部骗光，我要苏启强最后不仅一无所有，还要背上一屁股还不清的债。”
“至于那个孙宇……”
寒凌夜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暴戾。
“等他拿到他自以为的渠道后，我要他连人带钱，一起消失在A市，做得干净点，我不希望我的糖糖再听到任何跟孙这个姓氏有关的脏东西。”
“明白。”
挂断电话，寒凌夜转身，看向休息室里那道小小的身影。
他脸上的所有狠厉和算计都消失不见。
他走回去，在床边躺下，将睡梦的苏婉糖，轻轻地、珍视地，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