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了?
寒凌夜看着这行字,嘴角无声地牵动了一下,却不是笑。
他想起了那盘录音里,寒振国冷漠的声音。
“他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
原来,在他爷爷眼里,他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忽略,可以被随意摆布的工具。
寒凌夜慢慢抬起手指,长按,然后选择了删除。
和处理宋凛信息时一样的动作,干脆利落。
怀里的人动了动,苏婉糖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发出满足的轻哼。
寒凌夜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低下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光是他的,不能被任何人染指。
他轻轻地,将女孩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
……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寒凌夜就醒了。
他没有惊动身边熟睡的苏婉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了卧室。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水族箱里细微的水流声,和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轻响。
寒凌夜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刘姨昨天采购的新鲜食材。
他拿出面粉,鸡蛋,还有牛奶。
想再试试做那个小鸭子松饼。
他需要做点什么。做点除了复仇和算计之外的事情。
一些……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厨房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灾难现场。
面粉扬得到处都是,他的黑色丝质睡衣上也沾了一片白。
蛋液从碗边流下来,在光洁的琉璃台上画出不规则的地图。
他手忙脚乱地按照昨天偷偷看过的食谱操作,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搅拌面糊的动作很机械,盯着碗里渐渐变得顺滑的液体,眼前浮现的,却是十三年前那个雨夜。
泥水,血,还有父亲倒下时,看向他的最后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让他快跑的急切。
“砰——”
手里的玻璃碗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牛奶和面糊的混合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寒凌夜低头看着一地的狼藉,还有自己沾满黏腻液体的手。
“寒凌夜?”
身后传来苏婉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寒凌夜回过神,立刻转身,下意识地想把她挡在厨房外,不想让她看到这一片狼藉,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别进来,地上有玻璃。”他的声音有些紧绷。
苏婉糖却已经赤着脚跑了进来,她站在安全的地方,歪着头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惨状。
“你又在给我做小鸭子吗?”她问,眼睛亮晶晶的。
寒凌夜没说话,只是拿过旁边的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片。
苏婉糖像是没看到他的坏心情,小步跑到他身边,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睡衣上的面粉。
“你变成大花猫了。”她咯咯地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死寂的心湖。
寒凌夜的动作停住了。
转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笑得一脸天真的女孩。
她好像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烦恼,她的世界里,只有小蛋糕,小鸭子,还有他这个“大花猫”。
“你饿不饿?”他问,声音柔和了许多。
“饿。”苏婉糖用力点头,然后期待地看着他,“还吃小鸭子吗?”
“吃。”
寒凌夜把碎玻璃清理干净,然后脱掉脏了的睡衣,只穿着一条长裤,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的动作慢了很多,也稳了很多。
苏婉糖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两条小腿晃啊晃的,像个监工。
“这里,这里要圆一点。”
“哎呀,你的火太大了,要糊掉了!”
“这个是长脖子鸭,这个是胖鸭子,咯咯咯……”
在她的指点下,一个个奇形怪状,颜色深浅不一的小鸭子在平底锅里诞生。
寒凌夜把一盘鸭子全家福端到她面前,苏婉糖拿起一个最黑的,开心地咬了一大口。
“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沾上了黑色的饼干屑。
她把手里的半个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寒凌夜看着那块焦黑的东西,张开了嘴。
很苦,带着一股糊味。
却是他这十三年来,吃过的,最安稳的一顿早餐。
吃完早餐,寒凌夜陪着苏婉糖在玻璃花房里给花浇水。
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进来,暖洋洋的。
苏婉糖一边浇水,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和云朵在她脚边追逐打闹。
岁月静好。
如果不是那通录音,如果不是那条信息,他几乎要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
私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还在专心和一朵玫瑰花“说话”的苏婉糖,走到花房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是曹兴杰。
“爷,老宅那边又来电话了,是管家打来的,问您今天什么时候过去。”曹兴杰的声音很平稳。
“告诉他,下午。”寒凌夜的声音很冷。
他必须去。
有些账,必须当面算。
“另外,”曹兴杰继续汇报。
“您让我查的事情有进展了,老爷子在十三年前,确实和宋凛有过几次非公开的会面。”
“地点都很隐蔽,一次是在城郊的一个马场,另一次,是在一家私人诊所。”
“私人诊所?”寒凌夜抓住了重点。
“是的,那家诊所的主治医生,正是当年负责您母亲心理健康咨询的张医生,不过,张医生在您父亲出事后不久,就举家移民了,之后再无音讯。”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寒振国,宋凛,孙家,甚至母亲的心理医生……他们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而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自己,都只是网中的猎物。
“我知道了。”寒凌夜挂断电话,手指冰凉。
他走回到苏婉糖身边,女孩正撅着小屁股,很认真地在研究一株含羞草。
伸出手,碰了一下叶子,叶片立刻合拢了。
“哇!”苏婉糖惊讶地抬起头,“它睡觉了!”
“嗯。”寒凌夜在她身边蹲下,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寒凌夜?”苏婉糖不解地歪了歪头。
“糖糖,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有些闷。
“去哪里呀?”
“去开一个会,一个很重要的会,”他撒了谎,脸不红心不跳,“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
“哦。”苏婉糖点点头,“那你要给我带小蛋糕回来。”
“好。”寒凌夜收紧了手臂,“在家乖乖听刘姨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
寒凌夜抱着她,久久没有松开。
他要去赴一场鸿门宴,要去撕开家族最丑陋的伤疤,要去面对那个他叫了二十几年爷爷的仇人。
这一去,他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午后,寒凌夜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
临走前,他把刘姨叫到一边。
“我走之后,启动最高级别的安保系统,切断这里所有的外部网络信号,直到我回来为止。”
“是,先生。”刘姨的表情很严肃。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小姐离开别墅半步。”
“我明白。”
“如果……”寒凌夜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如果我晚上十点之前没有回来,或者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就立刻带小姐去地下密室,启动‘壁垒’程序,然后联系这个人。”
他递给刘姨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号码。
刘姨接过卡片,手有些抖。
她跟在寒凌夜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安排后事一般的嘱咐。
“先生,您……”
“按我说的做。”寒凌夜打断了她。
他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客厅地毯上和两只小狗滚作一团的苏婉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离海边别墅。
寒凌夜坐在后座,闭着眼睛。
他需要冷静。
不能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去见寒振国,那样,只会落入宋凛的圈套。
宋凛要看的,就是他和寒振国狗咬狗,自相残杀。
他偏不让他如愿。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沿海公路上,就在即将转入通往市区的主干道时,曹兴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爷,紧急情况。”
寒凌夜睁开眼。
“说。”
电话那头,曹兴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我们截获了一段从境外发往寒老宅的加密通讯,已经破解了。”
“内容是什么?”
曹兴杰停顿了两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是一份医疗档案的片段,档案的主人……是您的母亲,吴女士。”
“里面说了什么?”寒凌夜的心提了起来。
“档案里提到,十三年前,吴女士在张医生的诊所里,曾经做过一次……催眠治疗。”
曹兴杰的声音压得很低。
“在那次治疗的录音记录里,她反复提到了一句话。”
“她说……我看见了,小夜的车里,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