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落针可闻。
那泛着诡异幽蓝光芒的指甲,那从地砖下起获的毒药木盒,像一记记无声却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兵部尚书赵擎的脸上,将他方才那番义正辞严、请诛“妖女”的慷慨陈词衬得无比滑稽可笑。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赵擎身上,探究、惊疑、幸灾乐祸……种种视线交织,几乎要将他钉死在原地。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胸腔里堵着一口淤血般的气息,咽不下也吐不出。
怎么会这样?计划天衣无缝!利用林贵妃对太后的些许怨怼和争宠之心,暗示她身边最得力的冯保动手,再将一切引向那楼兰公主……本该是死无对证的局面!皇帝怎么会突然想到查验指甲?又怎么会精准地知道用七叶莲汁液试毒?
赵擎的目光猛地射向依旧跪在地上、一副吓坏了模样的阿依娜。是巧合?还是这个看似愚钝的异族公主,真的邪门到了能未卜先知的地步?不,不可能!定然是皇帝身边另有高人,或是自己这边出了内鬼!
「赵爱卿,」萧衍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调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冯保是你举荐入宫,曾在伱府中伺候过多年,算是你的旧仆。如今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更是险些让朕冤枉了和亲公主,损及两国邦交……你,是否该给朕,给太后,也给阿依娜公主一个解释?」
萧衍的话字字诛心,直接将冯保与赵擎的旧关系点明,将他架在了火上烤。
【哇哦!陛下好犀利!直接点明他们是老相识!这下看老匹夫怎么狡辩!赶紧的,甩锅啊,表演啊,我都等不及看戏了!】阿依娜内心的小人兴奋地搓手,表面上却适时地抽噎了一下,用带着哭腔的、磕磕绊绊的官话小声附和:「坏……坏人……吓……吓死阿依娜了……太后……痛痛……」
她这副惊魂未定、又不忘关心太后的模样,更是博得了在场部分中立官员的同情,看向赵擎的目光愈发不满——都是你家的恶奴惹的祸,还差点让我们错怪了这位单纯(看起来)的公主!
赵擎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心念电转间,已有了决断。他猛地撩起官袍下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带起了风声,脸上瞬间布满沉痛与懊悔。
「陛下!老臣……老臣有罪!老臣识人不明,御下不严,竟让此等狼心狗肺之徒混入宫廷,更是蒙蔽圣听,险些铸成大错!老臣万死难辞其咎!」他声音洪亮,带着颤音,仿佛真是痛心疾首,「老臣怎知这冯保竟是如此包藏祸心之辈!想当年他在老臣府中,尚且算得上勤勉……谁知入了宫,受了权势熏陶,竟变得如此歹毒!竟敢谋害太后,构陷公主!此等恶行,人神共愤!」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叩首,发出沉闷的响声,显得诚意十足。
【呸!演得真像!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还权势熏陶,分明就是你指使的!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脸皮比西域的戈壁滩还厚!】阿依娜内心疯狂吐槽。
萧衍冷眼看着他表演,并不打断。
赵擎磕了几个头,继续道:「老臣深知罪责深重,不敢祈求陛下宽恕!请陛下革去老臣官职,严加惩处,以儆效尤!至于冯保此獠,」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狠厉,「应立即交由大理寺严刑拷问,揪出其背后是否还有同党,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以正国法!」
他这话说得漂亮,看似请罪,实则以退为进。他赌萧衍此刻还不能轻易动他这个兵部尚书,边境不稳,朝局未安,骤然拿下他,必然引起动荡。而且,他将重点引向“严查同党”,既是表态,也是暗示——事情到冯保为止就好,再查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呵呵,老狐狸!以退为进是吧?还想把水搅浑?严刑拷问?怕不是想快点让冯保‘被自杀’吧!系统系统,快看看,这老匹夫还有什么把柄能现在用的?最好能让他没法再狡辩的那种!】
【滴!吃瓜系统持续在线!扫描中……】
【关键词:赵擎与冯保近期联系。】
【瓜料:赵擎于三日前,曾通过其府中一名哑巴花匠,秘密传递一张字条给冯保。字条内容为:“伺机行事,嫁祸楼兰女。”该哑巴花匠此刻正在宫门外等候赵擎下朝。字条残屑可能仍藏在花匠随身携带的烟袋夹层中。】
【关联信息:赵擎认定哑巴无法泄密,且此事极端隐秘,绝无第三人知晓。】
阿依娜眼睛瞬间亮了。
【!!!牛逼!系统我爱你!哑巴花匠!烟袋夹层!陛下!快派人去宫门口拿人!搜他的烟袋!】
萧衍听着耳边那激动的心声,心中已有定计。他看着跪地请罪的赵擎,缓缓开口,听不出喜怒:「赵爱卿此言,倒像是全然不知情,只是一时不察了?」
赵擎心中一凛,硬着头皮道:「老臣确实毫不知情!若早知此獠心怀鬼胎,老臣定第一个亲手毙了他!」
「哦?是吗?」萧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可朕怎么听说,三日前,你府上的那位哑巴花匠,似乎进宫给什么人送过东西?」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赵擎脑海中炸开!
他怎么会知道?!那花匠是个真哑巴,且行动极为隐秘,皇帝怎么可能知道?!是诈?还是……
赵擎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浸湿了内衫。他猛地抬头看向萧衍,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这反应,落在殿内所有大臣眼中,几乎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看赵尚书的脸色……难道真有此事?」
「哑巴花匠?送东西?送给谁?莫非就是送给冯保?」
「天啊……难道真是赵尚书他……」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更多的震惊和指向性。
「看来,朕的消息没错。」萧衍语气转冷,「来人!即刻去宫门处,将赵尚书府上的那位哑巴花匠‘请’进来!仔细搜身,特别是他的烟袋,给朕一寸一寸地查!」
「遵旨!」殿前侍卫领命而去,脚步铿锵。
赵擎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他知道,完了!皇帝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一清二楚,那烟袋里的字条残屑……他根本不敢去想后果!
【爽!!!哈哈哈!老匹夫傻眼了吧!让你演!让你狡辩!陛下干得漂亮!直接戳他肺管子!这下看你还怎么抵赖!】阿依娜内心狂笑,恨不得当场鼓掌,努力维持着受惊小可怜的表情,差点憋出内伤。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赵擎来说,每一息都如同酷刑。
很快,侍卫去而复返,押着一个面色惊恐、咿咿呀呀比划着的灰衣老汉,手中捧着一个陈旧的烟袋。
众目睽睽之下,侍卫当庭拆解烟袋,仔细检查。当一枚被卷得极小、边缘有些烧灼痕迹的纸条残片从烟杆的隐秘夹层中被小心取出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内侍接过,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摊开在玉盘之上,呈到御前。
那残片上字迹虽小,却清晰可辨,正是赵擎的笔迹!上面赫然写着“……嫁祸楼兰女”几个字!
虽然关键的前半部分缺失了,但结合眼下情形,其含义不言而喻!
「赵擎!」萧衍猛地一拍龙案,声如雷霆,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你还有何话可说!」
铁证如山!再也无法狡辩!
「臣……臣……」赵擎瘫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所有的气势、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瓦解。他完了,他的仕途,他的野心,甚至他的性命……全都完了!
「好!好一个兵部尚书!好一个国之柱石!」萧衍怒极反笑,「构陷和亲公主,欺瞒于朕,更是险些害了太后性命!其心可诛!其罪当诛!」
「陛下息怒!」一众大臣慌忙跪下。
萧衍目光冰冷扫过瘫软的赵擎,厉声道:「传朕旨意!兵部尚书赵擎,御下不严,心怀叵测,即日起革去所有官职,押入天牢!待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查明其所有罪状,严惩不贷!」
「至于冯保,」萧衍看了一眼那边早已吓晕过去的太监,「同押天牢,严加看管,若再有失,提头来见!」
「臣等遵旨!」禁军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魂飞魄散的赵擎拖了下去。那昔日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兵部尚书,此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哇!直接革职下天牢!陛下威武!这下彻底清净了!让他整天想着打我们楼兰!活该!】阿依娜心中欢呼雀跃,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殿内一片寂静,众臣俯首,心中无不凛然。皇帝今日的手段,堪称雷厉风行,翻手之间便将权倾朝野的赵擎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其威严深不可测。
萧衍处理完赵擎,目光转向依旧跪着的阿依娜,语气缓和了许多:「阿依娜公主,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是朕失察,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阿依娜连忙摇头,依旧带着哭腔,却努力表达:「陛下……明察……阿依娜……不委屈……太后……安康就好……」她适时地露出一个虚弱又懂事的笑容。
萧衍看着她那明明开心得要死(心声暴露的)却还要强装镇定乖巧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公主深明大义,」他赞了一句,随即道,「今日公主受惊了,赏东海珍珠一斛,云锦十匹,压惊祈福。另,公主护卫母国之心,天地可鉴,日后若再有人敢妄议出兵楼兰,或对公主不敬,便如此例!」
最后一句,他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应道,心中对这位楼兰公主的地位,有了全新的估量。
「好了,都退下吧。张院判,好好为太后调理凤体。」萧衍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众臣依序退出紫宸殿,许多人背后都已惊出一身冷汗,今日这场朝堂风云,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
阿依娜也在宫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阿依娜,」萧衍却忽然叫住了她。
阿依娜脚步一顿,回过头,露出疑惑又怯生生的表情:「陛下?」
萧衍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道:「回去好生歇着吧。」
【嗯?就这?没啦?我还以为至少能混顿御膳房特供压压惊呢……】阿依娜内心小小失望了一下,面上却乖巧行礼:「谢……谢陛下……」
看着她略显“失落”离去的背影,萧衍摩挲着扳指,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高德忠。」
「老奴在。」心腹大太监连忙上前。
「让御膳房,做些精致的西域点心,晚些时候送去公主宫中。」萧衍低声吩咐,「就说……朕赏的。」
「是,陛下。」高公公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萧衍看着玉盘里那张小小的纸条残片,目光深邃。
今日能如此顺利扳倒赵擎,多亏了那……心声。
那个来自异域小公主的,神奇而聒噪的……吃瓜心声。
他的宝藏,他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