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来揽月轩用午膳的消息，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整个皇宫炸开了锅。
阿依娜听到李德公公亲自来传旨时，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傻乎乎地重复：「陛、陛下……来……吃饭？」
李德公看着眼前这位似乎被天大的馅饼砸晕了的公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面上却堆着恭敬的笑：「是啊，公主殿下，这是天大的恩宠呢！您快准备准备，陛下午时便到。」
直到李德公走了好一会儿，阿依娜还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中。
【宿主！宿主！回神了！皇帝要来吃饭了！这是近距离观察（投喂）大佬的好机会啊！说不定还能再刷点好感度，方便以后吃更大的瓜！】系统兴奋地在她脑子里嚷嚷。
阿依娜猛地回过神来，不是喜悦，而是恐慌！
吃饭？和那个能看透人心、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腿软的皇帝一起吃饭？她该怎么演？说什么？万一不小心说错话，或者系统突然爆个什么惊世大瓜，她控制不住表情怎么办？
「莎莉！卓玛！春晓！秋月！」她急得在殿里转圈，语无伦次地用楼兰语夹杂着生硬的官话，「怎么办？陛下要来！吃饭！我……我怕……说错话……掉脑袋……」
四个宫女也紧张不已，但毕竟在宫里待得久些，春晓率先镇定下来，安抚道：「公主别慌，陛下既是来用膳，您只需恭敬守礼便可。奴婢们会准备好一切，您……您就像平时一样就好。」虽然公主平时看起来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像平时一样？」阿依娜哭丧着脸，「平时我看起来不是很傻吗？」
【自信点，把‘看起来’去掉。】系统补刀。
阿依娜：「……」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话虽如此，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揽月轩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打扫除尘，更换摆设，小厨房更是严阵以待，虽然陛下肯定会自带御膳，但他们也得准备些点心茶水，绝不能失了体面。
阿依娜则被按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既不能太过艳丽显得轻浮，也不能太过素净显得怠慢。最后选了一套湖蓝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异域风情中带着几分清丽。
午时将近，阿依娜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里全是汗。她不停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就当是喂一头漂亮的……呃，威严的狮子？只要乖乖的，不惹怒他，就不会被吃掉……吧？
「陛下驾到——」
通传声响起，阿依娜带着宫人慌忙到门口跪迎。
明黄色的衣角映入眼帘，萧衍迈步走了进来，目光随意地扫过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庭院和正殿，最后落在跪在最前方、低眉顺眼的阿依娜身上。
「平身。」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陛下。」阿依娜怯生生地起身，垂着头不敢看他。
「都退下吧。」萧衍对李德公及随行的太监宫女挥了挥手。
李德公一愣，陛下这是要单独和公主用膳？他不敢多问，连忙带着所有人退到了殿外，并贴心地把门虚掩上。
殿内顿时只剩下萧衍和阿依娜两人。
阿依娜更紧张了，手指绞着衣带，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萧衍自顾自地在膳桌旁的主位坐下，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御膳和几样揽月轩小厨房准备的、看起来颇费了些心思的西域风味点心，开口道：「坐。」
阿依娜像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屁股只敢挨着半边凳子。
「不必拘谨。」萧衍拿起银箸，似乎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尝尝你们楼兰的点心，可还地道？」
阿依娜依言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烤得金黄的奶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味同嚼蜡。
【检测到宿主紧张值超标！启动紧急安抚程序！播放舒缓音乐……算了，还是吃瓜转移注意力吧！】系统试图帮忙，【当前最大瓜田：皇帝本人！扫描中……哦哦！萧衍今天早上批阅奏折时，因为户部侍郎写的字太丑，还引经据典啰里啰嗦，他默默在心里骂了人家整整一刻钟的‘蠢材’！还把那奏折扔给了角落里打瞌睡的小太监垫屁股！哈哈哈！】
阿依娜：「……」她差点被奶糕噎住！赶紧低下头猛咳嗽，脸涨得通红。
萧衍动作一顿，看向她。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个欢快的系统音和她的心声：「咳咳……字丑……垫屁股……陛下怎么这样……好好笑……但不能笑……忍住……」
萧衍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确实这么干了，但这事除了他和那个小太监，绝无第三人知晓。这个系统……连他内心活动都能窥探？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好心地给她递了杯水：「慢点吃。」
「谢、谢陛下……」阿依娜灌了口水，好不容易顺过气，脸更红了，是尴尬的。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细微的咀嚼声。阿依娜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萧衍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主动挑起话题：「入宫这些时日，可还习惯？若有短缺，尽管告知李德全。」
「习惯……都很好……谢陛下关怀……」阿依娜机械地回答。
【习惯天天被吓吗？】系统吐槽，【宿主你倒是说点有意思的啊！比如问问陛下‘那个字很丑的大人有没有被罚俸’？】
阿依娜：「！！！」她敢问吗？！她不敢！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陛下……吃饭……香香……」
萧衍：「……」
【噗——】系统没忍住笑出声，【宿主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瓜库吗？】
阿依娜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萧衍看着她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放下银箸，忽然道：「朕听闻，你前几日在御花园，与嘉宁县主相谈甚欢？」
阿依娜心里一紧，来了来了！果然要问御花园的事！
她赶紧摇头：「没、没有……阿依娜笨……不会说话……县主……玩秋千……好看……」
「哦？」萧衍挑眉，「朕还听说，你看到了……戴高帽子的伯伯？和亮亮的石头？」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随口一问，但阿依娜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脑子飞快转动，支支吾吾道：「嗯……爬高高……看到了……伯伯……骑马马……快快的……进了一个……好多花……亮石头的地方……阿依娜……觉得……好看……」
她努力将这件事定性为小孩子看到新鲜事物的分享，眼神尽量保持懵懂和一点点兴奋。
萧衍凝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但看到的只有紧张和笨拙的讨好。他话锋一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不再深究，反而夹了一筷子炙羊肉到她碗里：「尝尝这个，御膳房的手艺。」
阿依娜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心里却更加七上八下。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信了还是没信？
【警报！检测到微弱恶意靠近！来源：殿外西南方向！】系统突然提示。
阿依娜心里一凛，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但只看到紧闭的窗棂。
萧衍注意到她这细微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阿依娜摇头，心里问系统，【怎么回事？】
【是林贵妃宫里的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躲在廊柱后面偷看呢！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宿主，给他点颜色看看！】系统怂恿道。
阿依娜无语，她能怎么给颜色？冲出去打人吗？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似乎是哪个小太监忍不住了。
阿依娜灵机一动，忽然对萧衍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小声说：「陛下……外面……好像……有小猫猫……咳嗽？饿了吗？阿依娜……可以……给它……一点……肉肉吗？」
她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一副爱心泛滥的样子。
萧衍眸光微闪。小猫？咳嗽？他瞬间就明白了。西南方向，偷窥，被发现了忍不住咳嗽……这个小公主，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外面有人窥探？还是单纯的蠢？
他对外沉声道：「李德全。」
李德公立刻推门进来：「奴才在。」
「殿外何人喧哗？拖下去，掌嘴二十。」萧衍语气淡漠。
「嗻！」李德公心里一哆嗦，赶紧出去处理。很快，外面传来细微的求饶声和巴掌声。
阿依娜低下头，假装被吓到，心里却松了口气。
萧衍看着她发顶的小漩涡，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那三次四次呢？
从朝堂赌债，到御花园的点破行踪，再到刚才……她总能以最无辜的方式，触及问题的核心。
这顿饭，吃得是波澜暗涌。
终于，萧衍放下了筷子，表示用膳完毕。
阿依娜连忙起身恭送。
萧衍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公主甚是有趣。好好歇着吧，日后，朕再来看你。」
说完，便带着仪仗离开了。
直到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阿依娜才彻底松懈下来，差点软倒在地。莎莉和卓玛赶紧扶住她。
「公主，您没事吧？陛下没为难您吧？」
阿依娜摇摇头，声音都有些发虚：「没、没有……就是……比打了一仗还累……」
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这顿信息量巨大的“御膳”。
而离开揽月轩的萧衍，坐在龙辇上，闭目养神。
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用膳时听到的种种。
那个“系统”似乎无所不知，连他内心细微的吐槽都能捕捉。
而阿依娜本人，看似蠢笨，却总能在系统的提示下，做出最恰到好处的、看似无心的反应。
是工具？还是……大智若愚的伪装？
无论如何，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来自楼兰的和亲公主，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特别，也最有用的……“宝贝”。
「李德全。」
「奴才在。」
「日后揽月轩的份例，再加三成。一应供应，按嫔位标准。再有怠慢，严惩不贷。」
李德公心中巨震，连忙应下：「嗻！」
陛下对这楼兰公主的恩宠，看来是真的要开始了。
而这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
林贵妃听到心腹宫女的回报时，又一次砸了心爱的玉如意。
「陛下竟然……竟然单独与她用膳！还提升了她的份例？！那个蠢货凭什么？！」
嫉妒和愤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感觉到，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番邦公主，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一点点夺走陛下的注意力和……恩宠。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给表哥传信！」她咬牙切齿地对心腹道，「告诉他，计划必须提前！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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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轩内，阿依娜正看着内务府新送来的、明显丰厚了许多的赏赐发呆。
【宿主！地位提升！份例升级！咱们离吃瓜巅峰又近了一步！】系统欢天喜地。
阿依娜却高兴不起来。恩宠越盛，嫉妒越多，未来的危机只怕也会越大。
她叹了口气，抱起旁边蹭过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真·野猫，喃喃自语：「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猫：「喵~」（翻译：瓜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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